这一年的冬天依旧特别冷,刚好处于小冰河时期。
四爷还没回府那会就开始下雪,到了年跟前还在下雪。
听说城南和城北都有平民百姓家的屋子给压垮了,可这些事情也不由四爷来管。要说京城这还算好的,天子脚下总会有人管这事。
可是户部早收到了河南、山东、陕西和山西等多地受灾的折子了,但是现在朝堂气氛诡异,明珠一党和索额图一党都疯了一样攀咬对方,简直是近乎赤膊上阵了。
各地受灾的事情反而没人关心了。
四爷着急上火也没办法,他没实权插不了手。
朝堂上铁嘴御史们找到了事业的春天一般,对这些权臣重臣们抛出来的饵料咬的不亦乐乎。
文死鉴,这是他们御史文官的气节,不畏强权不向恶势力低头。
但是大家都很有默契的不会直接扯上太子爷和直郡王,皇子们的事情再怎么样御史也不敢随意掺和。
但是不管满臣还是汉臣,只要被御史咬住尾巴,就基本要脱层皮。
因为康熙爷对于贪污受贿的事情基本就睁只眼闭只眼的状态,当官的就没有哪个真的清白。
康熙朝的俸禄沿袭自明制,一品大员一年的俸禄才180两银子加180斛禄米。
朝廷一品大员靠这样的俸禄,想过锦衣玉食的日子显然是不够用的,于是大家都有志一同的以权谋私,贪污腐败。
这俸禄的规矩从大清开国就定下这么个制度了,康熙也没有大力提升,反而鼓励贪污。
可是贪污之风盛行,到了后期朝廷吏治越发腐败,大家公开的贪污途径除了以权谋私外,就有一条也是沿袭明朝旧制:火耗。
朝廷征收的税款是大致固定的,但是老百姓交的税银却是五花八门。
有纯度不高的银子或者当年朝廷指定可以抵税的粮食作物,银子就需要重新熔铸提炼上交,粮食也需要储存运输。
银子或者粮食在交给国库这个过程中,就产生了损耗,俗称火耗。
可是康熙后期火耗从大清初年两成的火耗,到了康熙后期上升到了七八成,这些多出来的火耗就全部转嫁到了老百姓的头上。
老百姓交100两银子的税,只当你交了20或者30两的税,火耗并没有进国库。直接进了大大小小的贪官手里。
四爷在府上气的胸口疼,手里捏着的邸抄都攥得皱巴巴了。
心底暗恨,这些食君俸禄的朝廷大官们,多是一群闻到臭味的蝇营狗苟之辈。可怜大清治下的百姓还在饥寒交迫之中,等着皇上的救命旨意。可是这些在党争之中的所谓朝中重臣,根本没几个人关心那些百姓的生死。
李恬看着四爷这到了冬天反而上火了,脸颊都肿大起来了。“这是怎么了,没吃什么上火燥热的东西啊,给我看看是不是长智齿了”?
李恬哄着四爷张开嘴巴,想看看他牙龈是什么情况。
四爷被她闹得不行,“爷没事儿,就是着急上火了。不是牙齿有问题”!
李恬不知道出什么事了,四爷都急出毛病来,“爷,什么事啊,说来我听听,别闷在心里闷出毛病了”。
四爷叹口气,倒在榻上。
李恬挨着四爷坐着,给他揉着太阳穴。“那您吃点下火的方子吧,这牙疼不是病,可疼起来要人命呢”。
四爷一声声叹气,把李恬都愁坏了。“到底什么事吗,您这着急上火的,跟我说说呗”。
“山东河南山西陕西等多地受灾,可是朝堂上却没人关心这些百姓死活,还在争着攻讦政敌……”
李恬吓了一跳,冬天,百姓家口粮也都吃的快没了,很多人扎着脖子等春天挖野菜勉强糊弄住肚子。要是冬天受灾,老百姓就基本没有以后了……
可她也没什么办法,“爷,这么多地方受灾,皇上不知道吗”?
四爷摇了摇头,这折子到了京城六部手上,可是没人往上报。大家都等着先把对手给整下台再去治理受灾之事。不过是觉得朝堂政敌才是大事,百姓受灾年年都有,不过小事罢了。
“这些蛀虫”!四爷咬牙切齿,恨不能啖其肉,皇上不会一直被他们蒙蔽圣听的!
李恬看着这个愤青,怀有一颗赤诚之心,似乎总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四爷,爱新觉罗这个姓氏带给四爷的不光是荣耀还有与生俱来的使命感吧。
也或许没有家族在后面教唆或者诱导,所以一心只想着爱新觉罗家的江山稳固,百姓安定。
这一年的冬天还没过完,京城周边的直隶就涌进了数十万流民。
康熙最终还是知道了各地受灾的情况,大发雷霆。六部官员都受了斥责,被康熙大骂尸位素餐。
接着康熙火速下旨让户部工部赈济灾民,各地州县开仓振粮,减免受灾地的赋税……
一系列惠民政策下去,离家不远的流民陆陆续续回家去了,但是还是有近十万流民路途遥远无家可归,居然闯过层层关卡到了北京城郊。
康熙这一年的春节过得无比糟心,朝堂上两派斗的乌眼鸡一样,太子和直郡王两人也是势同水火。
外面流民又闯到了京城,这简直让自诩为圣主明君的康熙大为光火,过年的气氛都淡了很多。
今年的宫宴,皇上根本没心举办。
宫里传来的消息是,皇上以身作则减少奢靡聚会,为百姓节衣缩食。
但是在李恬看来,这简直是面子工程,有名无实。
李恬一点不觉得自己府上的膳食有什么变化的,最多就是以前喜欢大摆宴席的各大府上,宴请基本不见了,戏班子的生意少了点。
可酒楼饭店依旧火爆,她的几家店铺生意也都没受影响,甚至几间粮食铺子还多赚了不少银子。
四爷看着李恬,在那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这有什么不好理解的,地方上开仓放粮也需要国库支援。可国库也没多余的粮食啊,民间征集还是得花钱的,这不就把粮食价格炒高了”。
李恬看着自己这账本,“爷,我这不算是发国难财吧,要不我把今年冬天的收益拿出去捐了,朝廷或者地方官府有没有什么筹集赈灾款的部门啊”。
四爷揉了揉她的脑袋,“官府赈灾有章程的,还不到需要民间征集的地步,咱们府上也不要做多过多举动了”。
李恬看着四爷,“我想出点钱帮着赈灾这不是好事吗”?
地方上受灾还广邀民间富户捐资开设粥棚呢,自己把钱捐出去也不行吗?
“捐款的事情不好出头,大家捐多少有成例的,捐多了别人只会以为是爷想邀买名声罢了”。
“您怎么会是那样的人,您是堂堂爱新觉罗家的皇子,是这大清的主子,还需要邀买什么名声?这些人怎么能这么想您呢,太可恶了。以己度人,他们这分明自己是窃名夺利之人,就把您也想成和他们一样的小人了”。
李恬气死了,怪不得四爷能急火攻心呢,做点什么事都给你恶意歪曲了。
堂堂皇子想光明正大为百姓做点实事,居然都能被冠上博名声的帽子。
四爷看李恬比他还要生气,忙安抚的说道,“爷已经把名下田庄的粮食悄悄拉去户部了,你安稳赚你的银子就好了。”
李恬起身进去内室,拿出个装钥匙的匣子来。“爷,我这几个田庄的粮库里也都是满的呢。要不您也拉去户部吧,虽然我帮不了很多老百姓,但是能帮一点是一点”。
四爷看着李恬不像是一时意气,平日里明明很贪财的小女人,此时却又通晓大义,舍出去的粮食可是不少真金白银的。“真舍得?爷不缺这点粮食”。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当我是给咱们的孩子积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