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对着台下的众大臣一阵咆哮,挖了我老朱家祖坟,还想让朕诏安他们,你们是真没把朕当人啊。 想到这里崇祯的眼睛都红了,下面的大臣们彼此眼观鼻,鼻观口,口关心,平心静气,一句话也不说,张献忠投不投降对他们来说不重要,也不触碰他们的利益,因此他们很乐意作壁上观,看崇祯与杨嗣昌斗心眼。 杨嗣昌这时跪在地上,不言不语,头微微低着也不说话,等崇祯咆哮完了,杨嗣昌才再次开口道:“臣以为可以接受张献忠的投诚。”
崇祯这时瞪着杨嗣昌喝道:“杨嗣昌,你是兵部尚书,不想着如何用兵剿灭叛贼非要让叛贼投降,而且还是掘了大明皇陵的叛贼,你想如何?”
杨嗣昌听了这话头缓缓抬起来,目视崇祯道:“陛下,这就是兵部核算出来的最符合当前利益的方案。”
崇祯看着杨嗣昌道:“你什么意思?”
杨嗣昌微微沉吟道:“陛下,张献忠盘踞湖北据兵二十万,贼势不比高迎祥小多少,若是按照陛下的意思,咱们需要调动大军剿灭之。”
听了这话崇祯道:“那就调兵,让卢象升去。”
杨嗣昌听了这话道:“陛下,卢象升本是宣大总督,需要镇守宣大府,以防鞑子犯边。”
“最近鞑子不是在打朝鲜吗?他们短时间不会犯边的。”
“陛下,军国之事岂能儿戏,宣大乃是九边重镇,岂能长时间空虚。”
崇祯闻言微微皱眉道:“那就让孙传庭去。”
杨嗣昌道:“孙传庭乃是陕西巡抚,手下兵马不过一万出头,一万对二十万,就算孙大人是神兵天降,恐怕也胜算不大啊。”
“那就从其他地方给他派兵,让洪承畴帮他。”
“陛下,李自成还盘踞在山西,需要洪承畴大人的兵马剿灭啊。”
崇祯闻言眉头皱成川字道:“那就派其他地方的兵马,山东左良玉不有三万山东兵吗?山东无战事,派过去支援孙传庭。”
杨嗣昌闻言道:“陛下所言极是,左良玉将军确实可以作为应援,若是调动左良玉将军倒是可以与张献忠一战。”
“那就派左良玉去,张献忠逆贼也,朕要抓住他,押到京城凌迟处死。”
听了这话杨嗣昌道:“陛下所言极是,此等逆贼绝不容饶恕,不过陛下,从山东往湖北调兵,花费极大,还请户部给山东总兵左良玉拨军饷一百万两银子。”
“什么?”
听了杨嗣昌的话,户部尚书李侍问差点一跟头跳起来,一百万两银子,我日了狗了,现在户部赤字有多严重你知道吗? 李侍问这时连忙从人群中钻出来跪在地上道:“陛下,这些年连年交战,辽响已经占据户部税收的半成,现在内部战争,就是剿灭高迎祥就花了咱们户部小一百万两银子,现在再让户部拿出一百万两,陛下,户部真的拿不出来了。”
崇祯听了这话看看户部尚书李侍问,头疼的很啊,李侍问是崇祯启用的老臣,李侍问是明万历三十一年的广东乡试举人,第二年的甲科进士,后担任礼部主事,在之后魏忠贤得势,权势滔天,到处修建生祠,当时官员遇到魏忠贤的生祠必须朝拜,不过李侍问却不屑一顾,于是就被魏忠贤记恨,不过他还很聪明,知道得罪魏忠贤,不会有好果子吃,于是就趁着魏忠贤没发难的时候,托病辞职,躲过一劫。 后来崇祯上位,魏忠贤倒台,李侍问被启用为户部侍郎,总督漕运,到任之后,李侍问还是很有才干的,不单规范了规章制度,并且带头整顿漕运,受到了崇祯的喜爱,升任户部尚书。 可是自到任一来,李侍问才知道大明朝最难干的官就是户部尚书了,地方闹灾了,需要笔款,朝廷衙门发拨工资,需要拨款,辽东更是吃钱的大户,陕北民变,山西民变,湖北民变,河南还民变,平叛需不需要钱。 好家伙自上任一来,李侍问一个五十岁的小老头就成把成把的掉胡子,愁啊。 现在李侍问恨不能一文钱掰成两半花,那真是相当的凄惨啊,而且这些年大明风雨飘摇,能正常征收赋税的地方寥寥可数,军饷开支又是一个天文数字,这简直就是把李侍问往死路上逼啊,幸好蓝田县还是讲究的,从不缺少赋税,可是也是杯水车薪啊。 现在好了,你们打个张献忠张嘴就要一百万军饷,你们是真敢开牙啊,是把我们户部当成冤大头了啊。 李侍问跪在地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大明的户部什么德行他太知道了,别说一百万两,就是一万两银子他都要努力斟酌的把这笔钱省出来。 大明其实这些年的赋税还是比较多的,虽然多地闹灾荒,大明的税收比往年少了一些,可是也能达到一千五百万两。 可是这些钱对比大明的大窟窿简直是杯水车薪,别的不说,光辽东一镇,每年基础军费就要四百万两,如果再遇到特殊战事,四百万两肯定不够。 除了辽东,陕西,山西,湖北,这些地方剿匪军饷,养护军队,加起来也要四五百万两之巨。 而且除了这些用兵的地方,就是一些地方养的兵马,比如山东有总兵,有水师,各地都有军队,官员的俸禄,加起来也需要四五百万两银子。 这样就是一千二三百万两银子出去了,这还没加上各地藩王的俸禄,这也是一大笔开支啊,大明国运至今二百七十余年,朱家子孙疯狂的繁衍,根据《明神宗实录》记载,万历二十三年,宗室人口就高达十五万七千人。 根据近代《明代万历会计录整理与研究》记载,万历年间全国财政支出为一千八百五十余万两,其中宗藩俸禄开支就高达五百五十万两,接近当年全国财政支出的三分之一。 三分之一的税收都用在藩王身上,再加上辽东用兵,国内剿匪,各地养兵,朝廷俸禄,一下子就把大明的税收用的干干净净,前些天下雨打雷,把紫禁城北面一处宫殿劈踏了,皇帝都没舍得重修。 不是崇祯不想修,而是户部真的没钱啊,户部的账都放在明面上,今年收了多少钱,用了多少钱,一目了然,根本做不得假,这些钱加起来,今年最基础的开支都朝着两千万两去了,而今年才一千五百万两的税收,这大窟窿如何填,都把户部搞得焦头烂额。 而现在杨嗣昌开口就是一百万两的军费,支持山东总兵左良玉进攻张献忠,那是真敢开牙啊。 李侍问出列哭穷,杨嗣昌神情自然一句话也没说,好半天才开口道:“李尚书,张献忠反贼流寇,挖掘皇陵,罪不容恕,当凌迟处死,现在陛下有意征讨,你却百般不愿,这是为何,难道就因为区区一百万两白银,而让反贼逍遥法外,还请李尚书速速筹措银饷,我兵部也好速速派兵,清缴此贼。”
李侍问听了这话看着杨嗣昌,眼神中全是怒火,我户部什么德行你不知道吗?你这不是在火上浇油吗? 不过李侍问也不傻,也明白杨嗣昌的意思,杨嗣昌这是以退为进,他想诏安张献忠,可是呢,皇帝不愿意。 那么就摆事实,讲道理,现在更是想要用钱让皇帝低头,而自己就是杨嗣昌想要抓过来用的枪,杨嗣昌想要逼着自己对皇帝说,户部没钱,还是不要轻易动刀兵这样的话。 可是自己能说吗? 这话不能说,杨嗣昌这个王八蛋啊,真是她娘的阴损毒坏,不似他爹杨鹤那般忠厚。 李侍问想着便不在多言语,现在情况就是这个情况,一切都明白在眼前,户部没钱,真的没钱,他甚至透支了来年疏通漕运的钱来解决今年的问题,可是你再拆了东墙补西墙,你也不能把东墙全部拆了啊。 所以李侍问不言语了,只是跪着,心中暗骂杨嗣昌不当人子。 就这样局面僵持住了,朝廷群臣都不说话,有啥好说的,看热闹吧,看看这皇帝是为了江山能舍弃祖宗,舍弃个人的屈辱,还是一怒之下,不顾江山,硬掏出一百万两银子灭掉张献忠。 咦,这话说的不严谨了,左良玉那货手里的兵马可没有洪承畴,卢象升他们的精良,就算兵进湖北能不能打得过张献忠还是另一回事。 张献忠虽然是流寇,可是战斗力也不俗气啊,多次跟蜀中的秦老夫人交手,还能全身而退,就很说明问题了。 想到这里众人都偷瞄崇祯,只见崇祯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一阵五颜六色,气的胸口上下起伏,可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杨嗣昌不着急,跪在地上,就好像老僧入定一般。 终于经过了漫长的沉寂之后,崇祯黑着脸道:“张献忠想要受诏安,手中兵马必须全部去除,朕可以给他一个大官,但是手里不必养兵马。”
听了这话杨嗣昌拱手道:“陛下说的极是,不过。”
“嗯?”
崇祯看向杨嗣昌,杨嗣昌道:“陛下,张献忠流寇习性,初受朝廷诏安,心中还很忐忑,尤其是他知道得罪陛下,更加不敢交出全部兵权,这兵马全部去除,他肯定不会答应的。”
崇祯握了握拳头道:“不答应,朕就不同意他诏安。”
“陛下三思。”
杨嗣昌再次躬身,崇祯咬了咬牙道:“杨爱卿,张献忠不想交出兵权,还想接受朝廷的好处,哪有这般好事,汝莫非忘了令尊之事。”
崇祯一句话戳到杨嗣昌的肺管子上了,他爹杨鹤诏安一辈子流寇,最后被流寇背刺,落了一个发配流放,病死他乡,这也是杨嗣昌心中的痛。 因为当初因为他父亲的事情,他差一点就与仕途无缘了。 想到这里杨嗣昌知道这是崇祯在发泄不满,在敲打自己,杨嗣昌收敛了一下情绪道:“陛下,您把兵部交给臣,臣知道父亲当初犯下的大错,臣也心中自责不已,所以臣冒着被陛下不喜的风险,也要把事情最好的解决方案,禀告陛下。”
“良药苦口利于病,大明积弱多年,国力空虚,户部无钱,此时绝对禁不起一场大型战役,如果我顺着陛下的旨意,只要调动兵马对张献忠发起一场剿灭战而已,到时顺了陛下的心意,可是会让大明的情况更加糟糕。”
“臣不能只为了讨好陛下,就做出如此事情,如果这般做了与佞臣何异,如果臣真的如此做了就是愧对陛下的信任,愧对这兵部尚书的职位。”
“古语有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张献忠犯下如此过错,肯定是要受到惩罚的,可是现在不行,现在大明需要的是休养生息,需要的是恢复国力,而不是继续战乱,所以臣冒着杀头的风险,提出诏安张献忠,只要把他招入朝廷之内,等大明恢复国力,想要杀他还不轻而易举?”
“宋时反贼宋江何等嚣张,大败童贯,高俅,朝廷一时间拿他无办法,可是被朝廷诏安之后呢,皇帝一杯毒酒就解决了,何须派大军征讨,空耗国力呢?”
“还请陛下三思,莫要意气用事。”
杨嗣昌言辞凿凿,恳切的对崇祯说道,崇祯听了这话,眼睛微微发红,他知道杨嗣昌说的有道理,可是这口气他就要这样忍受了吗? 想到这里崇祯叹息一声:“罢了,你说说张献忠同意诏安的条件吧。”
听了这话杨嗣昌道:“是,刚才陛下提议的除去他的兵权,张献忠并不同意,可是臣与他协商,他虽然不愿意放弃所有兵权,但是也愿意除掉大部分兵马,表示归降之心,他只留少许自卫兵马,人数大约在两万左右。”
“两万人。”
听了这话崇祯的表情变好一些,毕竟从二十万变成两万,这个诚意还是蛮足的,崇祯听了这话道:“还有呢?”
杨嗣昌道:“第二就是他的所有封号都会祛除,在给陛下亲自上一封请罪书,忏悔他的过错。”
崇祯闻言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杨嗣昌也没在意,继续道:“最后他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他想要一个驻扎地,最好是蓝田县。”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