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司准收到有关瘟疫的消息时,已经是七日后了。刚好瘟疫爆发的前两日,冷慕冉突然想到庄子里待两天,于是霍司准就告了假去陪她。
皇帝正准备找个由头将霍司准打发出城,毕竟他在老百姓们的心里,就跟大禹王朝的擎天柱石一样。
若是霍司准留在都城里,以他对老百姓的重视程度,肯定要亲自去西区查看情况的。到时候那些无知的老百姓,肯定又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并肩王的功劳。
这样一来就不关朝廷,或是不关自己这个皇帝什么事儿了。于是一听到霍司准说要请假出城,皇帝就想也没想的点头同意了。
可最后霍司准是走了,瘟疫的事情却远远没有像睿帝想得那么轻松。不过才几天的功夫,西区的瘟疫就开始快速蔓延,眼瞧着现在都已经到了要控制不住的时候了。
睿帝一开始就有自己的小心思,为了最后整治瘟疫的功劳不旁落,他派出去的官员全都是自己的心腹手下。
最近几日睿帝在听手下的人汇报死亡人数时,总觉得那些个老臣看他的眼神充满了轻视,仿佛在他们心里,觉得瘟疫无法控制,都是因为他这个皇帝不够合格一样。
霍司准离开的第五天,西区又传来了瘟疫的消息,听说就连太医院的人都已经折进去好几个了,睿帝这下彻底急得着急上火了,可是他除了干着急以外毫无办法。
这下那些老臣一个个的,也不再像之前那样什么都不说了,他们明里暗里都在讽刺睿帝急功近利,用人唯亲。结果把事情办的一团糟,还让都城陷入了一片恐慌和混乱。
皇帝被那些冷嘲热讽的声音气的心肝都疼,这些人在数落别人的时候,那嘴皮子溜得跟跳崖一样。一旦问他们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的时候,一个个又像是听不见一样,只知道装疯卖傻了。
睿帝被气的没办法了,这时候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并肩王最近怎么没上朝。坐在上首的皇帝眼睛一亮,连忙派人去传霍司准回都城。
那边去召回霍司准,这边睿帝派龙影卫悄悄去一趟霍府将霍祁潇带进宫来。他想要问问霍祁潇,之前明明说了只是小规模的瘟疫爆发,为何会变得这么严重?
睿帝一脸疲惫,好不容易等到影卫回来后,却被报说霍祁潇早在几日前就已经出都城了,他说是要出门去替皇帝寻找能治瘟疫的药,估计还有几天才能回来。
什么?还要好几天才能回来!
睿帝听到这话,顿时就觉得头疼无比。瘟疫爆出来不过才几天时间,他就已经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搅的头晕眼花了,眼下最能帮忙的人又出城了…
如今朝堂上隐隐分成了好几派,孤立无援的睿帝,一群亲手提拔起来,却又顶不了事的心腹大臣,那些别有心思的老派臣子,以及只想明哲保身的老狐狸。
又过了两日,一群人天天都在朝堂上,为了瘟疫一事争论不休。
今日是瘟疫爆发的第七天,天空中飘着朵朵洁白的雪花。这才刚到十一月底,居然就下起了大雪。
这日皇帝上朝的时候,又明里暗里的被那些老臣挤兑了。看着自己提拔起来的那些年轻的官员,一个个对被训得跟三孙子一样,睿帝就觉得自己的脑瓜子嗡嗡的!
这些人还是太年轻了,不管是处事还是为官之道,总之不管哪方面,根本没有一样能比得过那些老狐狸!
说起来也是可笑,不过才短短几天的时间,睿帝整个人都浮肿了一圈儿。想不到他堂堂的一国之君,最后居然会被夹在这些臣子中间两面受气。
对于处理瘟疫一事,睿帝私心里肯定是想让自己人去的,因为他得了霍祁潇的准信儿,这场瘟疫用不了多久就能解决。
可是自从一开始派出去的几个官员,都被封锁在了西区不能出来后,剩下的那些人说的天花乱坠,真到了要让他们去的时候,一个个立刻就噤声了,简直就是不堪托付!
一想到那几个回不来的官员,睿帝又担心万一再派自己人去,结果又折进去了该怎么办?
如今想在朝廷中安排一些,有实权又说得上话的职位给自己人,那可是真的很不容易。思及此,为了减少自己人的损失,睿帝感觉到他们都在躲避不想去西区后,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没看见了。
折损自己人不行,那些个与他不齐心的老臣就更是指望不上了。这些个碍事的老东西,一个个的帮不了忙就算了,挑刺他们比谁的行。
每次说起什么事情,他们就开始各种含沙射影、指桑骂槐。这就算了,这些人还总是喜欢旧事重提。
说什么皇帝先前派出去的人,已经将事情搞砸了。如今的西区简直就是一团乱麻,而且那儿的瘟疫又严重,他们这些老骨头就算是去了,只怕也有心无力。望皇上另派有能之事,争取早日解了百姓们的疾苦!
这些个老掉牙的说辞,经过几日下来睿帝都会背了。如今他坐在龙椅上,眼神儿却不停的往门外看去,期盼着有人来回报说是并肩王已经回来了。
霍司准,你还有多久才能到?
想起之前的每一次上朝,只要是霍司准来参加了,那不管是自己说的什么话,亦或是颁布了什么措施,他都会十分的配合自己。并且只要是霍司准支持的,那些官员即使再不乐意,最后也会跟着附和。
也就是因为霍司准有如着这样惊人的威信力,和令人嫉妒的领导力。才使得睿帝越发的忌惮,仿佛在那些老臣的眼里,他只是霍司准的傀儡。
听着大殿上嘈杂的声音,睿帝还是第一次这么的想念霍司准。只不过他的想念,并不是不再怀疑霍司准会不会谋反,而是想着他能早点回来,接手收拾了这个烂摊子,免得皇帝听了觉得头疼。
如今朝堂上虽说有自己的人了,可是在面对这些老奸巨猾的老臣时,睿帝还是觉得自己就是孤家寡人一个。谁都靠不住!
还有那个霍祁潇,说是去找鬼手神医讨要治疗瘟疫的药,也不知道他这一路顺不顺利,有没有找到神医?又要多久才能把药带回来?再这样下去,睿帝觉得自己都快撑不住了。
就在大殿上的众人,还在为了究竟应该指派哪些官员,去西区处理瘟疫一事而争论不休之时,外面又有人急匆匆的跑来禀报。
睿帝一看有人跑进来,还以为是霍司准回来了。他赶忙坐直了身体,一脸期待的盯着进来汇报的那人。
来人慌慌张张的跪在地上行了个礼,然后赶忙将事情禀报道。“启禀皇上,就在刚刚,西区的驻扎将军派人来说,不知怎的,今早西区的老百姓想要冲出西城门。朝廷的护卫队动手阻止了他们,最后不小心失了手,打死了好几个百老姓。如今护卫队和那些百姓们在那儿僵持着,如果再不派人去调解,只怕一场暴动随时都可能发生。”
皇帝一听这消息,顿时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这等的人还没回来麻烦又来了?
这边瘟疫的问题还在焦头烂额之际,如今这又扯出了这么一摊子烂事儿!一个个的,真是让人不省心!
要知道如今守在西城门的护卫队,可是他登基以后,派人专门组建的。为此还花了不少的人力物力,将他们悉心培养起来。
睿帝的目的很简单,就等着护卫队的人,好好的训练个几年以后,说不定就可以顺势接替宫中那些,由霍司准亲自训练出来的御林军了。
这样一来的话,他在宫里也算是有完全属于自己的人手了。
由于他登基时间才大半年,所以这群人训练的时间也尚短,还远远达不到御林军的标准。如今又遇到瘟疫一事,睿帝想了想就派了他们去西城区维持秩序。
想着经此一事既能好好锻炼他们,说不得到最后这件事情了了以后,这些人还能混到一点儿功劳,岂不是两全其美了吗?
可睿帝不知道的是,这群护卫队里的成员,大多都是一些官员旁枝末节的晚辈。比如谁家妾室娘家的弟弟、某个官员内院里姨娘的侄儿、或是哪个相好的邻居的儿子。
他们在家里多多少少都被惯坏了,突然听说能在皇宫里某一番差事,于是就被家里人找关系塞进来了。所以说这群人里没有几个是有真本事,或是真的想来干番事业的。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集训,这些人身上的劣根性并没有改善多少。反而因为跟着学了几招三脚猫的功夫,又觉得自己是奉了皇命办事,所以他们就摆出了高人一等的姿态。
在他们到了西区之后,一个个不仅态度十分蛮横,哪怕是稍有不明的老百姓上前询问一下情况,他们马上就推推搡搡的动手驱赶,若是有人不服气想要分辨两句,那就直接上手打人。
其实前几日里西城区中有好多的人,根本就不是因为瘟疫病死的,而是被护卫队的那些人给活活打死的。
在护卫队这样豪无人性的镇压下,隐忍了几日的老百姓们,终于是忍无可忍的爆发了。
本来这突如其来的瘟疫,就已经将他们折磨的生不如死。如今了死的样子难看,活着的惊恐万分。谁知朝廷竟还派来一群这样的纨绔子弟,随意的打杀他们这些老百姓。
只怕还没等到瘟疫被治好的那天,西城区的老百姓就要被他们打死完了!
就在这时,一个太监打扮的人,从大殿的侧面走了过来,在一旁大太监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等他说完后,大太监赶忙弓着腰身上前,在皇上耳边小声的汇报。“启禀皇上,刚刚龙影卫来报,说是并肩王已经进城了…”
不等大太监说完,睿帝就将他的话打岔了。“他已经回来了?那快快去宣他进殿吧,朕要立刻见到他!”
“并肩王如今并没有侯在殿外,听说王爷前日收到宣召后,就一刻也不敢耽误,顶着大雪赶了回来,一回来就赶紧带了几队人马,直接前往西区的方向走了…”
两人说的话的声音并没有刻意的放低,因此大殿中的人都听到了两人的谈话。
“真的是王爷回来了?”
“如今并肩王也回来了,真是太好了!看来这几日大家可以松一口气儿了。”
“你们听到了吗?王爷赶了一日一夜的路程没休息,回来后都没有到皇宫等待召见,直接就去西区了!”
“他们去西区了?可西区的瘟疫眼下正是严重的时候,老王爷都六十出头了年事已高,万一他要是有个什么好歹,到时候该怎么向王府的人交待…?”
一开始听说霍司准已经回来了,睿帝是真的狠狠松了口气。哪怕他没有即刻进宫面圣,可睿帝还是很高兴的。
还没高兴一会儿,睿帝就听到下首这些个大臣们,又开始不住的夸赞霍司准了,睿帝顿时就觉得心理十分不是滋味儿!
另一边,霍司准快马加鞭来到西城区。此时老百姓们几乎都出来了,他们穿着补丁摞补丁的旧棉衣,城门口乌泱泱的站了一大片。他们头顶着鹅毛大雪,与一众穿着一致,手里还拿着兵器的人隔空对峙。
两方中间的地上,已经躺了十几具死状恐怖的尸体,其残忍的手法令人不敢直视。
“并肩王到!”
老百姓们听到说并肩王到了,一个个赶忙跪在地上,隔着木质的栅栏给霍司准磕头。另一边的护卫队在看到真是霍司准后,也赶忙上前放开挡着的障碍物让他进来。
霍司准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化开的雪水打湿了,他抬手示意大家先安静一下。
“各位老百姓,你们请放心,我们的朝廷和皇上,一定会尽快为西区的百姓们,找到治疗瘟疫的药,大家要对我们有信心,且先回去再耐心等待几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