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祁潇精心的布下了这一局大棋,而这一棋局的走向和最后的结果,也确实和他所预想的差不多。
从并肩王府被监视开始,被软禁在府中的冷慕冉,就失去了外面所有的消息,更不知道霍祁渊已经出事了。
其实作为曾经江湖上大门派世家的掌家之人,冷慕冉不是不能打出去。她之所以一直循规蹈矩,就是因为坚信霍司是绝不可能谋反叛变的。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他肯定就不会坐以待毙,哪怕是为了自己和儿子,为了王府这百十口无辜之人的性命,王爷也一定会想办法去证明自己的清白。
就是因为想到了这一层,同样也是为了不给王爷添麻烦,所以被软禁的这几日来,冷慕冉一直都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
可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冷慕冉内心的焦虑和煎熬,并没有丝毫的减轻。反而从几日前开始,她就觉得十分的不安。
直到今日,她突然听到霍司准病重的消息,冷慕冉再也坐不住了。如果她们再不反抗,继续坐以待毙下去,并肩王府谋反的罪证只怕就要被坐实了。
就在冷慕冉决心要打出去的时候,听到了廊下有人在小声议论。
“哎!想不到并肩王府竟然会走到如今的局面。”
“是啊!谁又能想到呢?独子战死沙场,老王爷狱中暴病。现在都城的老百姓们都在说,这是并肩王府谋反叛国的报应!想不到巍峨赫赫了几十年的异姓王府,今日以后就要倒塌了。”
房内的冷慕冉当下就惊呆住了,等她回过神以后,猛的拉开门想要问个清楚,可是等她追出去以后,门外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他们说的什么意思?独子战死了?老王爷暴病,还有他们说都城老百姓们,都认同了并肩王府是真的谋反叛国了?
独子…他们说的是渊儿,难道渊儿他在边外出事了?冷慕冉不敢置信,心绪也难以平静下来。她一直隐忍着不想太过冲动、意气用事,就是希望皇上能还王府一个公道。
那事情怎么又会变成了如今这样?
王府被包围了这么多天,除了一开始宫里的侍卫来搜府,搜出了那些所谓的证据以后,就再也没有进一步的调查了。
皇帝一边将人扣在天牢中,说要彻查清楚此事。可是另一边,朝廷却任由老百姓们公开议论此事。
他们是想以此来摧毁并肩王府以往在百姓们心中的形象,并妄图借由老百姓的嘴,将并肩王府谋反一事彻底定下罪来。
如果皇上真的有心替王府查明谋反的真相,怎么会不下旨约束百姓们的言论,任由这些对王爷不利的言语,被坊间传的人尽皆知?
要知道以前的大禹王朝,若是朝廷中有官员牵涉进了什么案件中,在没有彻底查清楚之前,朝廷都会明令禁止都城的百姓随意谈论的。
可是并肩王府的事情出了以后,皇上从头到尾就没有禁止老百姓们谈论。或者说,皇上从来就没想过要还王府一个清白!
想到这里冷慕冉气的不得了,她一直按兵不动,就是担心自己若是太过鲁莽,最后会弄巧成拙,惹得皇上不快,给王府招致灾祸。
可是现在看来,事情根本就不是她以为的那样。很有可能真正想让王府彻底覆灭的人,就是皇上本人!
原本还瞻前顾后的冷慕冉,当下叫来府里得用的人,开始商议该怎么打出去,打出去以后又要怎么闯进天牢中劫人。他们说王爷暴病了,可是不管他是生是死,自己总要再见上王爷一面才能甘心。
思及此,冷慕冉带着府里功夫最好的侍卫,和原来自己在江湖中一些势力里应外合,一路打到了天牢。
天牢外围的守卫早就被霍祁潇安排好了,所以并肩王府一行人并没有费很大劲的,甚至很轻易的就闯了进去。只是救夫心切的冷慕冉,并没有注意到这奇怪之处。
他们闯进天牢,直奔关押王族重犯的单独牢房中。在看到躺在牢房中的霍司准后,那一刻冷慕冉的心都要碎了。
还不到十日的时间,曾经那个驰骋沙场、所向披靡的战神将军,就变成了如今这副垂垂老矣,不能说话也不能动的模样。他眼歪口斜,脸上只有眼珠子能四处转动,嘴角还有口水不断流出,狼狈不堪!
“王爷!”
冷慕冉看到他的样子,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当下就泪湿了双眼。行为更是有些许癫狂了,她提剑砍向不断靠近的狱卒,以此来发泄内心的怨恨。
霍司准看到爱妻和部下是打杀进来的,顿时就知道王府的事情并没有查清楚,皇上也没有放他们进来探望自己,所以说事情已经走向了他最不想看到的那样。
皇上!您真的要这样对待忠臣吗?还有渊儿,他的渊儿真的遭遇不测了吗?一滴浑浊的眼泪从霍司准眼角滴落。
他不舍的看着正在作战的冷慕冉,想要上去帮她、保护她,可是自己已经成了一个废人,根本就移动不了。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狱卒朝着冷慕冉他们砍过去。闯进来的王府众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带了伤,尤其是已经养尊处优了很多年的冷慕冉,身上更是添了好几处刀伤。躺在牢房中的霍司准,只能看着眼前的困局干着急。
对方的人数不断增加,冷慕冉她们也有些招架不住了。此时又有一队人马急匆匆的朝着天牢处赶过来。而走在最前面的人,正是带着御医过来看望霍司准的睿帝。
并肩王府的人少被打的不断后退,眼看他们就要被打出天牢了,恰在此时睿帝一行人正好进门来。他们看到天牢中居然有人打斗,就想将走在最前面的皇帝保护起来。
可是冷慕冉眼尖的看到了走在最前面的皇帝,她眼里顿时就迸射出了强烈的恨意。
都是因为他!如果不是皇帝太过昏庸,听信小人谗言,害得王爷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王府又怎么会沦落至今日的地步!
冷慕冉反应快速的飞身而起,提剑朝着睿帝的方向刺去。她的本意只是想挟持住睿帝,然后用他来讲条件交换霍司准,并不是想要了他的命。
所以就在剑气划破了睿帝的脖颈处时,冷慕冉手臂翻转将剑偏移了几分,最后她手上的剑只是斜靠在了皇帝的肩膀上。
睿帝看到冷慕冉的动作,当下就猜到了她不是真的想要杀自己,突然!他眼睛睁大,赶忙冲着虚空中大喊了一声。
“且慢!”
可是睿帝的制止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因为就在他开口的那一瞬间,已经有四把长剑快速从他的斜后方飞出,并且直直的朝着他前面站着的冷慕冉身上刺去,整个天牢就在此时突然间安静了下来。
“漱漱漱漱!”几声利刃穿破皮肉的声音响起,所有人的视线都朝着这边看来。
四个龙影卫飞身而起,身形矫健的接住了正在滴血的长剑,然后再次飞身到各处隐匿起来。如果不是半途中长剑上滴下的那些血迹,这些人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睿帝瞪大了双眼,看着面前缓缓倒下的人。冷慕冉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色,她在倒地之时扭曲了身体,脸部朝着霍司准的方向。
“王爷,妾身、妾身先走一步了…”
冷慕冉看了霍司准最后一眼,呢喃着告别后,她的身体微微抽搐了没几下就断了气。而她身上被刺穿的几个大洞,还在不断的往外流着血。
睿帝看着躺在地上的冷慕冉,想要唤太医上前给他们医治,可是他却有些懵住了,一时间怎么都喊不出声来。
他的脖子处被剑气划破了皮,有鲜血从皮肤中浸出。睿帝抬手摸了一下有些火辣辣的伤口,看着手上鲜红的血迹,他知道冷慕冉并没有要杀他的意思。
如果她真的想要杀了自己,那刚刚冷慕冉就不会翻转手臂躲开了。所以她对自己出手,应该只是想要用自己来交换并肩王。
“不!”
就在天牢中一片安静的时候,霍司准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响起。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调动内息,好不容易才冲破了因为血气上涌而堵塞的经脉。
谁知他拼了命挣扎起身后,看到的是会是这催命的一幕。他的爱妻,他的王妃,被人当胸一剑穿膛而过倒下,再也起不来了。
“噗~”
儿子在沙场上身中剧毒、生死不明。如今又亲眼目睹了自己的爱妻被人刺死。霍司准再也支撑不住吐出了一口鲜血,从牢房中的床板上滚了下来。
“王妃娘娘…”
“王爷~”
并肩王府的人目眦欲裂的看着眼前突然发生的情况,他们有的朝着冷慕冉的方向冲去,有的朝着霍司准的方向冲去。试图带着两人的尸体,杀出重围逃出去。
看到眼前混乱的一幕,睿帝才猛的从沉思中惊醒。“快拦住他们!绝不能让他们带走并肩王和王妃的尸体!”
刀剑相击,又经过了一番激烈的厮杀过后,并肩王府一行人最后只逃出去了三个。其余人连带着冷慕冉一起,全部都死在了天牢中,死在了睿帝的手里。
终究,霍司准没有等到儿子回都城述职,他自己也没能等到解甲归田,与爱妻一起去游山玩水的这天。甚至直到王府覆灭了,霍祁渊也没能再与爹娘见上最后一面。
等一切归于平静之后,睿帝艰难的走到霍司准尸体的面前。看到他双眼血红凸出,额头上全是凸起的青紫色筋脉,眼耳口鼻都有黑血流出。他的目光紧紧的盯着远处的冷慕冉,直到最后都没能闭眼。
睿帝虽然忌惮霍司准,忌惮并肩王府的势力。但是他刚刚真的没有想要冷慕冉的命,其实也从没想过要霍司准的命,否则他就不会带着御医一起到天牢中来了。
可是世事就是这么难料,自己并不想杀他们,可是他们最后全都死了,看来这一切都是天意,就连老天爷也要并肩王府倾倒!
睿帝让人将并肩王的尸体抬起来放好,他则在一旁坐了很久很久。直到腿都发麻了,他才慢慢的站起身。
“来人…”
“奴才在…”
睿帝重重的闭了闭眼,再睁开后眼神已经发生了变化。“传旨下去!今日之事不准任何人议论一句,朕若是听到半分风声,必将他以五马分尸,诛灭九族论处!”
“奴才等绝不敢泄露半分!”天牢中一干狱卒、侍卫全部都跪地表态。睿帝吩咐人将霍司准和冷慕冉的尸身收敛,一定要加以妥善的安置。
如今霍祁渊的尸身还没有找到,都城中的老百姓,也不是全部都相信并肩王谋反。所以此刻并不是将霍司准和冷慕冉的死讯,昭告天下的好时候。
时间又过去了二十多天,这期间在都城的周边,不断有并肩王府谋反的新证据被找出来,老百姓们已经对霍司准叛国的事情深信不疑了。
而就在此时,边外传来了大禹王朝吃了败仗,要割地赔款的风声。在听到了这个消息后,老百姓们对并肩王府的恨意更深了。
他们恨霍司准、恨霍祁渊、恨并肩王府的所有人。恨他们明明是大禹王朝的保护者,最后却成了背叛国家的叛徒。
他们的罪孽深重,不仅仅是因为害死了那么多的无辜之人,更是因为他们还亲手毁了老百姓们内心的信仰,毁了他们能继续安心生活下去的信念。
皇宫中。
睿帝坐在书案边,神情疲惫的批阅着各州府送上来的奏折。上面写着最近好几个州府下界,多地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干旱。
其实干旱早在年前就出现了,只不过当时还没有那么严重罢了,所以并没有引起朝廷的注意。
如今各地呈上来的信件中,写着个别地方不仅颗粒无收,百姓们温饱不能得到解决,甚至已经有饿死人的现象出现。眼看情况已经这么严重了,睿帝不得不重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