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战战兢兢了一路,终究还是将大夫给请回了家。
那小高大夫的爹就是周围几个村子远近闻名的行脚大夫,去年秋上那老大夫一场风寒得的急,终是医难自医撒手去了,如今这几个村子里就都指着这位三十出头的小高大夫诊病开方了。
小高大夫被万婆子不客气的一把拉过去,抓着叫给万冲看症状。
一番查看询问又摸了摸万冲叫痛的地方之后,小高大夫一个人吊了半天书袋,最后得出结论:万冲这是摔断了脊椎。
万婆子与刘氏一听这个断字,都被吓住了,半晌万婆子质疑道:“小高大夫,你是不是看错了,我儿子就是摔了一下,怎么至于这么严重了?你一定是诊错了对不对?”
她拉着人家小高大夫非要听到自己想听的那句话,可这位小高大夫本来被大半夜的吵醒就不太舒坦,现在诊出了结果,这老妇人还不信他的话。
他也有些着恼了,一甩那宽大的袖子转过身道:“万大娘若是不信在下的话,大可以明天再去镇上请善安堂坐诊的石大夫来再看看,既然已经看过病人了,在下就先告辞了!”
小高大夫背起药箱,就准备要走。万婆子看小高大夫似真生气了赶紧拦道:“别别别,小高大夫,老婆子不是不相信你说的话,我儿这个什么骨断了,那能不能好啊?你瞧瞧他疼的脸都白了,能不能给开点什么止疼的药,叫他先止住了痛再说?”
刘氏不住的给万冲擦着汗,心里还暗中祈祷着漫天神佛一定要保佑冲郎千万要好起来。不然她在这村子里只怕就要成了克夫的不详人了,连带着她那肚里的孩子只怕也会成为婆婆厌恶的。
这满村子里的碎嘴媳妇婆子们的嘴,她一早就领教过了,冲郎可一定一定要好起来。
这般想着刘氏问道:“小高大夫,你说我夫君他会好吧,他肯定会好的对不对,你一定要治好他,要开什么药我们都买来,只要我夫君能好!”
万婆子也连忙点头:“嗳,嗳嗳,没错,我儿子的身子要紧。”
如是说了,小高大夫才算是面色好看了起来,他细细思量了一遍,先提笔给开了一剂止痛方,开好过后交给万婆子道:“这是止痛的方子,你可跟着我回去抓药,也可自行去镇上善安堂去抓药。至于他那摔断的脊椎骨,恕高某无能为力,你们也可另请高明!”
万婆子闻言,立马扑倒在了万冲的床前:“我的儿,你怎就如此倒霉,走个路也会摔成这样?”
刘氏听了,也跟着一起哭了起来。万冲此刻痛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嘴唇面色皆惨白,这么一激倒把酒气都给散了。
小高大夫站在一边咳了好几声,提醒万家人该结诊费了,可那一家子就是没人反应过来。小高大夫最后出声道:“万大娘,劳烦你把诊费结一下!”
万婆子这才从床边站起,问过价钱之后,肉痛的从怀里掏出钥匙回了房取了钱,又叫刘氏跟着去把药取回来。
这般折腾了一回,等刘氏跟着去把药取回来了,已经天大亮了。一大早村里就不间断的有人往万家这边来看热闹。
昨儿夜里,万冲那声音那么大。都以为这是万大和万二遇上了,两人打了一场,且还是万二输了,所以才来这里看个究竟,谁知村里人都来了十好几趟了,也不见万家这边有什么动静传出。
“莫不是两人打过一场又和好了?”有人这般想,还有人讹传说:“昨天夜里,万大拿刀将万二给捅了,万二才那般大声喊叫的。”
不论村人如何猜测,容冽睡了个好觉起来,收拾过后,就带着自家的三个小崽子去了镇里。
出门时万婆子问他去哪,他回说去镇上。万婆子就道:“你弟弟昨夜摔那一跤怕是不轻,小高大夫都说他治不了,你去请了善安堂坐诊的石大夫来家里看看吧。”
容冽回以一个讽刺的笑,啥也没说带着孩子们走了。万冲之所以会摔的这么严重,本就是他暗中做的手脚,既然万婆子不死心,帮着她请个大夫也无妨,好让那二人都明白,万冲以后是靠不上了的。
容冽和张阿洪已经回了这里半个月了,两个人趁着这半个月的时间租了个宅子,和屋主签契约签了一年,容冽到他们租下的宅子时,张阿洪已经起床正在打扫卫生。
这是一套一进的宅子,住下他们几个人绰绰有余。容冽自租下宅子的第二天又请了牙行掮客给找了个洗衣做饭的婆子回来,等到他带着孩子住过来,也不担心无人照顾三个小的。
张阿洪从住进这里开始就时刻注意不能将屋子弄脏了,每天都要将屋里屋外打扫一遍。容冽在外面敲门,张阿洪放下扫把跑出来开了门,见容冽身后露出三个好奇打量的小萝卜头,憨笑着问道:“万大哥,这就是你说的三个孩子?”
容冽点头,吩咐孩子们:“叫阿洪叔叔!”
三个孩子乖巧叫了,张阿洪高兴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他还从来没有被人叫过叔叔,以前在乞丐窝里大家都是叫他阿洪或者阿洪哥的。
容冽看出他的局促,说道:“用早饭了吗?我正带着孩子们一起去吃呢,一起过去吧!”
张阿洪摆手道:“不用了,我还不饿!昨天剩的饭菜还没吃完呢,我就不去了。”
容冽不容拒绝道:“不用你替我省钱,一起走吧。”
如此,两大三小一起来到了一家专做羊肉汤的铺子里,三个小的闻着肉味,使劲吸了吸鼻子。张阿洪也悄悄地闻了好几回。
容冽要了两大三小共五份羊肉汤,又要了一大盘流油的羊肉,猪肉包子,足把几个人吃得停不了嘴。
最后三个孩子吃撑了这才罢手,剩下的就都归了张阿洪,万成摸着饱饱的肚皮,看了眼同样吃撑的弟妹。又看了端坐着喝汤的爹,心里美滋滋地。
还是做爹的孩子好啊,他才不要做二叔的儿子呢!
吃过早饭,已是到了巳时,容冽给三个小的又买了些零嘴吃食,想起万婆子的话,又转道去了善安堂,与大夫定好了上门去看诊的时辰之后,才带着几个小的坐着牛车,摇摇晃晃地回了村。
牛车上,小姑娘万安仰着头搂着万成的脖子问:“大哥,是不是以后爹再也不走了?我以后天天都能吃到那么好吃的东西了?”
稚气十足的小姑娘说着还舔了舔嘴唇,回味刚刚吃到的羊肉汤和包子,万成看向容冽道:“爹,妹妹问你是不是再也不走了?”
其实这话,也是万成想要问出口的。容冽点点头道:“爹以后去哪里都带上你们。”
三个孩子听了,俱都笑了起来。
待回到家,万婆子听见几人回来了,原本在床上歇觉也不睡了,赶忙走出来问:“怎么样?大夫请来了吗?”
“请了,石大夫说吃过晌饭就过来。”说完他又带着孩子们去放下东西,万成在路上说以前原主常在地里收工回来之后带他去河里捞鱼,已经好久没有带他去过了,今天想让容冽陪他一起去。再有同原主一起回来的人刚刚在路上也和他打了招呼邀他晚上吃酒,容冽想了想干脆钓了鱼之后带着鱼和几个孩子去那人家中坐坐。
万婆子看见容冽又要出门,终于忍不住说道:“都回来一天了,也不帮着做事也不问问家里的情况,整天带着几个毛崽子出去疯玩,你弟弟昨夜摔了你也不问问好些没有。”
容冽本不想和她起什么冲突,毕竟原主的报复计划中没有万婆子这个人,而且怎么说他也是原主母亲,容冽想着若是她安分点就当她不存在。
可他一回来,万婆子没过问他如何逃生,受了多少的苦。只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完事了,现在她又禁不住跳了出来,数落自己不顾她们。
便有些不耐烦了,“难道你还想着叫我继续掏心掏肺的对你们好?我回来至今你问过一句我受没受苦吗?现在反怨怪我不帮你?你一心只有那小儿子,我要如何帮你才算好?”
万婆子被问的哑口无言,这个大儿子出去了一回。完全变了,再也不是那个她能随意使唤拿捏的了。
容冽带着孩子们出了门,下午善安堂的石大夫过来给万冲看过诊,所说诊断和昨夜的小高大夫一般无二,甚至还说得更加的直白,话中意思明说万冲已经治不好了,若不是有神医在世,只怕一生都不能站起来。
连善安堂的石大夫这般好医术的人都这么说了,万婆子彻底没有了希望,嚎啕痛哭起来。万冲又痛又急,死命的喊着求大夫治好他。
刘氏一头栽倒在地,万家的一番动静自然少不了上门来瞧的村人,听说了原由,村子里又是一片哗然。
有说刘氏是丧门星克夫命的,也有说万家兄弟注定只能活一个的。不过说的最多的还是传的沸沸扬扬的刘氏克夫,都道她嫁给万大时,万大跟着村里人一起出去别人都回来了偏他就倒霉遇上了野兽,现在刚嫁给万二,万大就回来了,而万二又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