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氏混不在意章老爷的离开,一心都在儿子的身上。
她朝容冽走了几步,忽地又停住了脚步,看了容冽一会儿,泪就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
丁氏伸出双手,在容冽的面前站定,忐忑不安地瞄着容冽的神色,仿佛只要他露出一点不耐之色,她就会离得他远远的。
容冽察觉到对面丁氏的颤抖,主动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
丁氏从始至终都是被蒙在鼓里的,她不喜欢崔姨娘,连带着她所生的孩子也不喜欢,可她在不知情的时候,也从没有对原身做过什么落井下石的事情,原身小时候被崔姨娘教的很是讨厌丁氏,常常对着丁氏偷偷的做些小动作,丁氏身边的嬷嬷说要去告诉老爷知道,都被丁氏拦了下来。
原身所在的那个世界,想来丁氏最后的结局一定也不怎么好,亲生的儿子已经死了,那个养了几十年的儿子,却是崔姨娘所生的。
丁氏在容冽手伸向她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哽咽不止,嘴里不住地念叨着:“孩子,都是娘的错!都是娘的错,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娘却一直当看不见!是娘对不住你!”
丁氏整个人扑倒在了容冽的身上,嚎啕大哭。
过了许久,丁氏身边的嬷嬷见大家都回了府,只余丁氏和容冽还未回,问了跟随过来的小厮,才知道丁氏和容冽还在县衙,急匆匆赶了过来。
一到就见容冽和丁氏两人立在县衙正中央,尹嬷嬷上前去劝慰道:“太太,您快擦擦泪!如今咱们能够认清崔姨娘的阴谋诡计,找到了您亲生的骨肉,这是大喜事啊!以后,有咱们少爷孝顺您,您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尹嬷嬷是以前服侍过章老太太的老人,自从老太爷去世之后,被老太爷指派到了丁氏身边服侍,丁氏对尹嬷嬷的话向来很是信服,此时听到她说,也掏出帕子止了泪,点头道:“嬷嬷说的对,我不哭,孩子找回来了,我还有什么好哭的。”
容冽这才被丁氏放开,之前丁氏情绪激动,他也不好将她的手拨开。
***
章府之中出现了大变动。
一时间府中下人们都人心惶惶,特别是以前服侍过崔姨娘和二少爷身边的下人,都害怕遭到丁氏和容冽的清算,纷纷缩着脖子安静做事,一点都不敢出现在丁氏和容冽的身边,就怕突然被她们想起来,将他们赶了出去。
铜串最近在章府上过的很是威风无限,多的是人想找他攀关系,进三少爷的院子里服侍。
崔姨娘和二少爷已经被关进了县衙大牢,章越收服的掌柜去找了章老爷,求他将章越救出来,却被章老爷赶了出来。
鸣莺在出了县衙后,还想继续留在府中等着章越回来,下人禀告了章老爷之后,被章老爷拒绝,还说再也不管鸣莺,以后任其自生自灭。
府里的下人们听到这个消息时,都在传着二少爷是要彻底被老爷给放弃了,连二少爷的孩子老爷都不想留下。
章老爷在把自己关在房中两天之后,第一次去见了容冽和丁氏。
在丁氏的正房里,章老爷面色冷凝,一脸怒容地瞪视容冽骂道:“逆子,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就是个下人都比你明白,你把我们章家的脸面都放在了什么地方,你大伯现在还不知道家里的事情,要是叫他知道了,你不止丢了我的老脸,就连你大伯在书院里也脸面无光。”
容冽听他的话里,似乎觉得自己将事情的真相查清了,倒是他的错误一般。
章老爷看重章府里的脸面重过一切,特别是他那个成为了书院夫子的大哥,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想法根深蒂固地深植在了章老爷的心里。
若不是他在读书一途上毫无建树,他也是要去读书科考的,后来随着章越章冽的出生,章老爷也想让孩子走科举的路,原身自小很有读书的天赋,却因为章老太爷夸了原身一回,被崔姨娘狠狠饿了半个月,她当时告诉原身,若是读了书,最多就是和章老太爷一样,考了一辈子也就是个穷秀才。
后来原身因为和章老爷对着干,明明对读书感兴趣,他就是不愿意去读,不愿意如了章老爷的意,蹉跎了这些年。
容冽冷声道:“老爷这话,倒是我的不是了!我当日在你书房时与你说的时候你怎么不为我做主呢?现在我自己去找了能为我做主的人,你倒是觉得我错了?你是觉得县令大人的判决不对吗?还是父亲觉得崔姨娘以庶换嫡没有错?我和我娘就活该为他们母子做垫脚石?”
丁氏亦是站在容冽一边,第一次壮起胆子附和道:“冽儿说的没错,老爷这么多年了,也没有给过我们正房脸面,现在倒和我们说什么脸面不脸面了?您不会觉得这太强人所难了吗?”
章老爷被容冽话里话外的排揎,没好气道:“我是这个家里的一家之主,你们有尊重过我吗?逆子你说?你为何查到了证据不告知我?我就糊涂到了这种地步?若是你将查到的实情告诉了我,事情又何至于此?你听听现在外面都是怎么说我们章家的?”
“外面说什么我自是知道,外面只会说我们母子可怜,被崔姨娘母子欺压这么多年,外面还会说我们运气好,发现了真相没有被蒙蔽一辈子。至于如何说别人,那都是他人的自作自受。”
“你!逆子,不孝!”
章老爷捂着自己的心口,气得胡子乱颤,指着容冽的鼻子骂道。
丁氏在章老爷出口骂人的时候,已经挡在了容冽身前。容冽轻推开丁氏到一边,宽慰道:“娘,没事的。”
章老爷脱口而出:“好啊,好啊!章冽!我章家的家业,你休想我交到你的手上,我就是散尽家财,也不会将我的东西给你这个不孝子的。”
章老爷深觉自己在城中失了脸面,看好的儿子进了大牢,一向不喜的儿子成了正房嫡出,他把自己关在房里几日,一直在打算着将来,甚至他迫切的想着等到出了孝期,一定要让那两个喜爱的小妾再给他生几个聪明伶俐的儿子。
容冽嗤声冷笑:“章家的一切,我压根不在意。你愿意给谁你就给谁。我没有任何意见!好男不吃分家饭,我想要什么,自己可以去挣!去打拼!”
在所有人的认知中,都以为容冽会是章家未来的接班人,包括章老爷也以为容冽母子幻想着将来要继承他的财产,所以他才会以家业作为威胁,试图想要在容冽的脸上看到他害怕诚惶诚恐讨好他的样子。
可是容冽是什么人,不说他那空间里堆着的一大堆的财宝都是这个世界没有的,就是他需要金钱,也可以白手起家自己去挣回来,又怎么会看得上章老爷留下的三瓜两枣?
丁氏听到容冽说不要章家的东西时,小心地扯了扯他的袖子。
丁氏传统,守着三从四德过了大半辈子,唯一的一次和章老爷对着来,还是为了这个刚刚回到身边的儿子,可是她的心里也一直觉得,自己不得老爷宠爱,可儿子是老爷的血脉,又是这个家里的唯一嫡子,怎么也会让老爷顾忌疼惜一二。
“冽儿,别惹你爹生气!”
章老爷打断丁氏的话道;“好,你反正翅膀硬了要飞,我就看看你能飞到哪里去!从今以后,你搬出去,我章家的所有东西都与你无关,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多硬,没有我章家的供养,没有我给你的一切,你去看看,你能活成什么样子!”
章老爷话罢,招手叫来木管事,吩咐道:“你看着他出去,别让他带走一个铜子,我倒要看看章家三少爷没有钱还是不是那么横!”
丁氏过去求章老爷;“老爷,冽儿他的脾气不好,都是让崔姨娘给害的,你不能这么对孩子,他也是受害者。”
章老爷一把挥开丁氏,险些将她给推倒在地。
冷哼出声道:“你也别说是崔氏的过错,他的性子原本就不好,以前我看在他没有犯下什么大的过错也就放下不管了,现在我再要不好好的教训他,他只怕连他爹是谁都不知道了,由得他再胡闹,我章家都要被他给败干净了。”
容冽过去扶住丁氏,丁氏哭着拉容冽:“冽儿,你就和你爹低个头吧,你爹他也是气你以前不懂事,你别和他置气了,听娘的话好好和你爹道个歉,他不会和你计较的。”
现在不是章老爷要不要计较的事情了,是容冽不耐烦和章老爷虚与委蛇的做一个听话的好儿子,章老爷赶他走,走就是了,他对丁氏道:“娘,他既然容不下我待在家里,我不待就是。你留在这里我也不放心,您跟我一起走吧。”
丁氏看了看容冽,又看向章老爷期望他能改变主意留下容冽,却听章老爷道:“你走,丁氏要是想走,我也不拦着。你们母子俩有多远滚多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