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
这似乎跟预想中的有那么亿点点不同。
韦应方他们原本设计的是,让公检法与新法争斗,可不曾想,这一上来,元绛直接跑去跟警署合作。
这尼玛真是毫无下限啊!
在曹栋栋和符世春走后,韦应方就朝着何春林使了个眼色。
何春林是心领意会,立刻道:“元学士,这警署与皇庭关系甚密,不可信也,此举无异于引虎驱狼。”
转运司与皇庭的矛盾那是公开化的,双方都已经交手过数回,何春林自然也不用避讳,公检法也是咱们的敌人啊!
元绛哼道:“就算这是引虎驱狼,那也都是被他们逼得,如果青苗法执行不了,那老夫就得立刻收拾包袱走人。他们不是想将皇家警察赶出乡村么,我还就要将皇家警察给送进去,让他们去斗。”
何春林听罢,瞧了眼韦应方,便不再多言。
对于元绛而言,这青苗法可是重中之重,不容有失的,那些乡绅们是要挖他的命根子,那他还管什么公检法,什么招数都得用上。
关键,这还能挑拨公检法与乡绅的斗争。
这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故此出得屋内,那何春林就是直接了当道:“不得不说,元学士这一招还真是高明。”
韦应方皱眉道:“看来的催促梁老先生那边得赶紧上诉,这继续拖下去的话,又白白让警署捡一个大便宜。”
他也意识到,警署老是躲在后面闷声发大财,这令他非常不爽。
而且他们也都畏惧警署,毕竟皇家警察才是拿刀的人啊!
曹奕道:“好像他们内部意见尚未统一,有些老夫子认为皇庭都无权干预他们的宗法,去皇庭上诉,也等同于引狼入室,间接使得皇庭有权管制宗法。”
韦应方激动道:“难道他们还打算去朝廷上诉,这傻子都知道他们立此宗法,就是针对青苗法,朝廷能给他们好果子吃吗?
还有,他们是起诉官府,输赢也只是证明,官府是否有权这么做,无论如何,皇庭也是管不到宗法的。”
曹奕苦笑道:“那些老夫子向来就是各有主张,目前他们还是寄望于,用舆论迫使官府做出让步,不过元学士这么做,也将会打破他们的幻想,再等等吧,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韦应方无奈地摇摇头。
那些乡绅本来也是各自都有矛盾,如今也就是抱团取暖,执行力也可想而知,也不可能说指哪打哪。
皇庭。
“你们找我什么事?”
张斐好奇地看着李敏和邱征文。
李敏忙道:“其实是我有事想找张庭长商议。”
张斐问道:“什么事?”
李敏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就是.就是我们的店铺也建的差不多了,刚好法援署最近也没什么事,所以.。”
张斐不太确定地问道:“你是想离开法援署?”
李敏点点头。
他本酒是在这里开店的,可不是来这里做慈善的。
张斐笑着点点头:“这当然可以,也感谢你最近为法援署做出的贡献,希望你今后在庭上有很好的表现。”
李敏见张斐这么爽快地答应下来,似乎也没有介意,当即松得一口气,“多谢张庭长一路来的照顾,李敏自当继续努力。”
他早就想走,但又怕得罪张斐,一直是拖着的。
张斐微笑地点点头。
李敏走后,邱征文便道:“三哥,我觉得李敏可能接到一个大官司。”
张斐问道:“此话怎讲?”
邱征文道:“之前我与他交谈时,他原本是打算明年再离开法援署,可前两日,他突然请求回到店里去,我估摸着肯定是接到大买卖了。”
“我知道了。”
张斐只是笑着点点头,旋即又问道:“对了!咱们的店铺发展的怎么样?”
邱征文道:“这人都已经招齐了,就是最近那些乡民不太待见咱们。”
张斐笑道:“明年这情况将会得到改善,故此你得赶紧在法援署培养出接班人,明年你也要回到店里去。”
邱征文面色一喜,“是,我知道了。”
其实他也不想待在法援署,为人民服务,太辛苦了。
“张三!张三!”
忽闻两声叫嚷,张斐偏头看去,只见曹栋栋和符世春往这边走来,也只有他们,是不会通报的,回回就是硬闯,权当来自个家里一样。
张斐让邱征文先回去,然后朝着这二人问道:“怎么样?”
曹栋栋嘿嘿道:“真不愧是张大珥笔,可真是料事如神,元学士果真支持我们增派警力去分署,还说要拨钱给我们。”
张斐笑道:“这并不难以猜到,如今局势这么乱,这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符世春笑道:“但是你之前让我们撤回大部分辅警,可真是一招妙棋,此番再回去,那些乡绅们肯定会将一切责任都算在官府头上。”
张斐耸耸肩道:“我那也只是将计就计。”
“可是说好了。”
曹栋栋道:“咱们不能在这么窝囊下去,要是那些泼皮无赖还敢来闹事,咱就是见过一个逮一个。”
张斐笑着点点头:“只要你们皇家警察遵守行为手册,你们想怎么干都行,反正这账都会记在官府头上。”曹栋栋嘿嘿道:“那就行。这口气可真是憋死我了。”
“不过你也是有自己任务,就是要借此一举部署到尾,可不能再当做一个临时官署。”
张斐道:“反正有官府的支持,也别再去兴建官署,那真是太慢了,让元学士直接将一些属于官府的物业交给警署,这样就能快速将人马部署到位。”
曹栋栋道:“这你放心,我已经让小马在准备了。”
常言道,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在舆论上被士大夫碾压的官府,立刻动用行政命令,要求警署增派警力到分署,确保他们宗法不能执行。
并且在三日之内,就将所有的分署物业,全部安排到位。
而目前警署是根本不缺人,立刻每个分署增派六名皇家警察,三十六名辅警,其中还包括一名署长和五名文职人员。
这一切都是在七日之内完成的,可见钱到位,干什么都快。
这脚跟都没有站稳,皇家警察就开始对外宣传,表示宗法无权约束利息,一切以律法为准。而宗法不得轻易处罚那些低于五分利放贷之人。
恨不得将脸伸过来,你们来打我呀!
乡绅们一看这情况,顿觉有些不妙。
根据旧制,宗法和律法大多数时候是出于平行状态,而皇家警察代表的是律法,如果只是在城里面,那什么都好说,大家也可以分工明确,就跟以前一样。
但警署在家门口扎旗,乡绅们也无法确保,乡民不去找皇家警察。
那如果说违反宗法,但不违反律法,宗法是否还有处罚权?
在利息这一事上面,是肯定没有,皇家警察就直接说了,你们敢罚,我就敢抓。
他们真是没有想到元绛会这么狠,直接就来硬的。
这若不制止,对于宗法的冲击就是相当大。
那些乡绅们也没有想到,元绛会这么狠,直接来硬的。
乡里那些泼皮可就不敢去骚扰了。
之前他们敢去碰瓷,那是因为官府已经下令,让皇家警察不管税务,大家就都认为皇家警察没有理由再待在这里。
但这回皇家警察是执行官府的命令,就没有那么多担忧,反正上面是有老大罩着,你们来碰碰看。
那些乡绅们也赶紧叮嘱大家,千万别去闹事,本来这事,他们是占理的一方,可别闹着闹着他们成没礼的一方。
因为即便发生冲突,朝廷也不会怪罪皇家警察的,要怪也是怪官府,皇家警察肯定不会怂。
然而,对付官府也没有必要走到这一步。
乡绅们的意见也迅速得到统一,就还是那个大计划,就是利用司法改革去对抗新法,将矛盾转移到他们之间去,让他们自相残杀。
检察院。
“检察长,检察长,方才皇庭那边传来消息,河中府二十八乡,向皇庭正式起诉官府擅弄职权,盘剥百姓,聚敛财富。”
一个名叫李会的检察员,慌慌张张跑入屋内,向苏辙禀报道。
“什么?”
苏辙惊呼一声,“他们自己去上诉的?”
李会摇摇头道:“目前尚不清楚。”
陈琪喜忧参半道:“看来他们并不相信我们检察院。”
最初苏辙是打算检察院直接起诉,但与张斐谈过之后,他也认为还是得按部就班去调查,但他并没有就此放弃,他预计乡绅们会来找他的,如果是乡绅来检察院求助,那无论他的主张是什么,检察院都属于秉公执法。
而且他不同于张斐,他对青苗法的主张,那些乡绅也是知道的。
哪里知道,人家根本就没有鸟检察院。
苏辙不由得叹了口气,“打了这么多场官司,他们还不明白,有无珥笔,差别可是非常大,这么复杂的官司,如果官府那边请了珥笔,他们可就是凶多吉少啊!”
说着,他又道:“我去皇庭那边打探一下消息。”
可刚出得屋门,就见到一位须发苍白,身着绿衫,气度非凡的老者入得院内。
二人见到彼此,皆是面色一喜。
苏辙快步走过去,拱手一礼,“苏辙见过范学士。”
这老者名叫范镇,也是北宋大名鼎鼎的史学家,与范祖禹、范冲,并称为三范。
“无须多礼。”
范镇摆摆手,道:“我现在已经从朝中致仕,不过是民间一个珥笔罢了。”
“珥珥笔?”
苏辙当即就傻眼了。
这直接从翰林院学士、户部侍郎沦落到珥笔。
大哥,你这是经历甚么?
“是的。”
范镇拱手道:“故此老拙还得尊称你一声苏检察长。”
“不敢!不敢!”
苏辙是诚惶诚恐,突然想到什么,“难道.难道范学士就是那个代表河中府二十八乡,向官府提起诉讼之人?”
范镇抚须哈哈一笑,“正是老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