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从你一枪捅死我说起吧！”
……
听到奥赛琉斯那惊人的话语。
当初。
似乎是自己亲手终结这位梦之魔神性命的钟离面对奥赛琉斯时。
却反而像是老朋友般点了点头，道，“好，我听着。”
“你还真是冷漠啊。”
奥赛琉斯啧了啧嘴，有些幽怨地说道，
“当初你捅我的时候那可不是一般的透心凉啊。”
“……”
钟离沉默。
见到钟离被自己逗到的模样。
终于满意的奥赛琉斯开口讲述道，
“那时候，在翠玦坡死去后，嗯……应该算是死去吧，毕竟本魔神的骨灰都被扬了。”
“我的意识就陷入了永恒的黑暗之中。”
“只不过在很久很久后的某一刻，我似乎重新诞生在了整片天地之间。”
“当然，那时候的我没有任何的意识，就如同无根的浮萍，懵懂的穿梭在这片世界之中。”
“不过，我毕竟还是我，最伟大的梦之魔神！”
这时候，奥赛琉斯自恋地端坐在王座上笑了笑，
“哪怕是失去了记忆的我，都在自身的本能下，吸取着周围夜晚中所有生灵梦境的力量。”
“我渐渐找回了一些记忆，但这仍然不够。”
“我就这样飘啊飘啊……某一天，飘到了层岩巨渊。”
“那时候的我就觉得，这里好熟悉啊。”
“于是呢，我漂泊的旅途就在这里终止了下来，我也在这里陷入了沉睡。”
“一点点的积蓄力量，直到今天。”
奥赛琉斯端坐于王座之上。
慢慢讲述完了这一段并不算长的故事。
而钟离自始至终默默听着，没有出言打断过。
直到现在。
他才抬起了深邃的金眸，望向了奥赛琉斯，道，
“那你知晓你是为何复生过来的吗？”
“嗯……这个问题我还真的想过。”
“毕竟，死而复生这种事情，想想还是太诡异了。”
奥赛琉斯双手抱胸，那足以迷倒无数人的俊美脸庞此刻呈现略微的思索。
“根据本魔神个人的推测，也许和我的能力有关。”
“操纵，改变，进入他人梦境的能力？”
钟离眸子微微一凝。
“没错。”
奥赛琉斯点点头，“也许是我以前常常进入别人梦境的缘故。”
“在我死后，曾经被我所影响过的人。”
“他们的梦境中，我所残留的能量在某次时刻共鸣，重新拼凑出了一个残缺的我。”
“当然。”
奥赛琉斯扬了扬手，“拼凑出来的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更像是一道残魂。”
钟离微微点头。
他也知道他这位曾经的挚友有多么的恶趣味。
有事没事就喜欢钻进别人的梦境之中。
心情不好就给他们安排一个心惊肉跳的噩梦。
心情好的话就会给按照他们心中所想，巧妙的安排梦境。
让他们在梦中体验一次梦想成真的感觉。
就例如现在这幻境空间中的一个个稀奇古怪的事物。
一座座恢弘华丽的宫殿。
说不定都是他这位性格恶劣的挚友从小孩子亦或者是成年人梦境中顺手偷来的。
“虽然我不知道现在外界过去了到底多久。”
这时候。
奥赛琉斯继续说道。
“一周，一年，亦或者几百年？”
“但是我恐怕以后都会是剩下这样了。”
“否则也不会一直是虚影的状态。”
“而且……不知为何，我总感觉我缺失了某段重要的记忆。”
奥赛琉斯说这些话的时候似乎并不难过，反而面带笑容。
他身前的钟离却是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他身为存活了上千年的魔神。
自身的阅历和丰富的见识都告诉他死而复生这种事情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
但是直到奥赛琉斯说出真相。
钟离就像是心中某根刚刚燃起的火柴又被硬生生掐灭了一样。
重新归于沉寂。
“摩拉克斯，不要一直拉着个脸，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的。”
看着钟离的表情。
奥赛琉斯调侃了一句，
“然后呢，就是最近了。”
说完了自己是如何重新凝聚出残魂，拥有意识。
奥赛琉斯说起了这次最为主要的事件。
“大概就是前几天吧，具体几天我也不知道了。”
奥赛琉斯大大咧咧地说道，
“你体谅一下，毕竟我这里和外界隔绝，判断时间全凭感觉。”
“一股能量被抽取的强烈波动惊醒了我。”
“我从沉眠中苏醒，透过梦境空间的动荡发现了有一群打扮花里胡哨的家伙居然在窃取启示之花的能量。”
奥赛琉斯摊了摊手，“这种事情本魔神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我用恢复的一些力量控制了一些家伙，想要让他们知难而退。”
“不过他们的实力倒是出乎了我的想象。”
“领头一个张口闭口不离‘优雅’两字的小子发现了我。”
说到这，奥赛琉斯的眉头罕见地皱了皱，
“他手中的那本书有点古怪，残魂状态下的我居然根本没有半点反抗的能力！”
“甚至还将我本就不多的残魂再次分离走了一半。”
“而且，我还察觉到了一股很熟悉的气息。”
“有点像……”
奥赛琉斯犹豫了一下，道，“天空岛上的那位。”
“嗯。”
钟离没有丝毫意外的点了点头，道，“那群人所在的组织，叫做天理教团。”
“那位依旧这么活跃啊。”
听到钟离的解释。
奥赛琉斯感叹了一句。
随后整个人向后一躺，很不正经的说道。
“不过你既然都来到了这里，说明事情已经处理好了吧。”
“对了！”
奥赛琉斯忽然直起身，厚脸皮对着钟离说道，“这你可不能怪我变弱了啊！”
“毕竟我只是个可怜而又无助的小小鬼魂，嗯……打不过别人很正常嘛。”
他自我安慰道。
“对了，现在距离我死过去多少年了？”
他又询问道。
“三千六百四十二年。”
钟离没有任何犹豫的回答道。
就好像每天都会在心里默数一遍似的。
“这么久了啊……”
几千年光阴随着自己的沉睡而流淌。
就连奥赛琉斯听得都有些恍惚。
“战争结束了吗？”
他忙问道。
“结束了。”
钟离声音淡淡，但却透露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沧桑。
“那就好，璃月的百姓终于也可以少受点苦了啊。”
奥赛琉斯由衷的露出了笑容。
旋即。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对着钟离急促说道，
“对了，摩拉克斯，你可千万不要对若陀那小子说我被一群小虾米控制住的事情啊。”
“若陀那小子，块头挺大的，嘴却是碎的不行。”
“被他知道这件事，肯定要被他嘲笑个半天，这样我梦之魔神的脸还往哪搁？！”
“这小子，一点都不知道感恩，当初要不是本魔神……”
奥赛琉斯碎碎念个不停。
可是下一秒，还没等他说完。
钟离一句轻轻的话语就打断了他。
“若陀，已经疯了。”
“被我亲自镇压在了地底。”
奥赛琉斯的笑容陡然僵硬在了面庞。
瞳孔刹那间收缩，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
良久。
他才艰难地出声道，“为什么？”
“……”
好一阵子，钟离才说道，“地脉，磨损。”
“在被我封印的时候，他怒吼着对我说璃月夺走了他的家，毁掉了他赖以生存的地脉。”
钟离语气平静。
但任谁都能听出他语气中蕴藏着的哀伤。
“这便是岁月吗。”
奥赛琉斯收起了之前玩世不恭的模样。
那如星空般的眸子此刻流露的，是悲伤以及回忆之色。
“层岩平原……呵，现在应该叫做层岩巨渊吧。”
他自嘲一下，如同在自言自语。
“若陀，这里当初可是你亲自说要让给璃月的百姓，给予他们生产所需要的矿料的啊……”
“这里是你的家，是你诞生的地方，可你就这样让出去了。”
“但是我仍然记得那天你说的很洒脱，你说你愿意为了璃月的百姓出一份力。”
“我还记得你被感激的璃月人称作若陀龙王时，高兴地翻滚塌了好几座山峰。”
“可是……”
奥赛琉斯攥紧了拳头，“你怎会步入这种境地！”
“若陀，你这个臭小子。”
“不是还一直嚷嚷着要和我再一决高下吗？”
“不是一直觉得你做三弟委屈了你，想要夺走我二哥的身份吗。”
“你现在回来……清醒一点啊……我给你，好不好？”
他声音越来越低。
本就虚幻的身影现在如同随时会破灭。
“罢了，罢了。”
奥赛琉斯恍惚了片刻。
忽然又问道，“归终呢？”
钟离回答道，“死了，被自己的子民杀死了。”
“浮舍呢？就是那个很崇拜你，想要跟着你，带着其他人嚷嚷着要做什么夜叉的那个小伙子？”
“死了。”
“那个脾气很不好的弥怒呢？”
“死了。”
“性格很好的伐难？”
“死了。”
“应达？”
“死了。”
“……移霄呢，应该还活着吧？”
“他是仙兽，还有一对那么厉害的角，天天对着我炫耀。”
“宝贝得不行，我连摸一下都不可以。”
“……”
钟离默默闭上了眼，“死了。”
“天衡山一战，天崩地裂，滚落的山体即将掩埋所有的百姓。”
“他亲自将自己最珍视的双角斩了下来，支撑住了山体，最后战斗至流血而亡。”
听到最后一句话。
奥赛琉斯如同被抽干了身体中所有的力气。
对于他来说。
仅仅只是一次沉睡。
可是他的老友。
却一个接一个的陨落。
“同一时代，只剩你了？”
他声音颤抖着问道。
“只剩我了。”
钟离轻轻道。
一句话，道尽多少沧桑？
梦境空间，忽然陷入了沉默。
四周绚丽的色彩忽然染上了点点黑色。
并且扭曲的程度一寸寸放大。
像是即将要崩塌的前兆。
不知道过了多久。
奥赛琉斯才重新抬起了头。
俊美的脸庞上有着两道清晰的泪痕。
“呵，原来本魔神也会哭啊，果然不如以前了。”
他自嘲一笑，“我本来也已经是个死人了。”
“可为什么还是会为别人的死亡感到痛苦呢？”
他的眼前，似乎重新映出了一道道画面。
那是当初战争还没开始时。
他和众多朋友们饮酒作乐，在山川之中游玩的场景。
那时他们的脸上，都带着笑。
而在这时候。
忽然，像是终于支撑不住。
之前本就摇摇欲坠的梦境空间在此刻发生了剧烈的颤抖！
奥赛琉斯身下的王座率先粉碎。
紧接着，一座又一座华丽的宫殿同样缓缓自上而下溶解！
“终于……还是支撑不住了吗？”
望着逐渐变得虚幻的四周和崩塌的空间。
奥赛琉斯苦笑了一句，说道，
“摩拉克斯，原谅我刚刚欺骗了你。”
“我的灵魂并非被抽取了一半，而是几乎全部被天理教派分割走了。”
“现在的我，就连残缺的灵魂都维持不住了。”
“恐怕我这次……真的要死了。”
他低下头，看向了钟离所在的位置，“真遗憾啊，还没来得及多唠唠嗑。”
钟离抬起眸子。
对着奥赛琉斯认真说道，“我可以让你保持在这个状态不死不灭。”
“就让我小小的任性一下吧。”
奥赛琉斯却是摇了摇头，笑道，
“本魔神洒脱惯了，这样子活着又还有什么意思？”
他缓缓走向了钟离，“本来在这里沉睡就是为了再看你们一眼。”
“见到你现在也算是完成了半个心愿吧。”
“剩下半个，等下就可以实现了。”
“我知足了。”
他缓缓张开了双臂，像是想要和钟离拥抱。
可是此刻身体却已经开始一点点化作光点消散。
“摩拉克斯，我的挚友，原谅我的自私。”
“这么卑鄙的留下你一个人默默承受着这最大的痛苦。”
奥赛琉斯表情带着深深的愧疚。
“没事的。”
钟离默默摇了摇头，抬起手想和奥赛琉斯作最后的告别。
可是。
已经来不及了。
后者就连最后一丝身体都已经溶解成光点散去。
钟离身体绷直，努力的想要抓住些什么。
却连那些飘散的光点都抓不住。
耳边，只留下奥赛琉斯最后的话语。
“直到刚刚我才想起来缺失的记忆，请你帮我对魈说声……对不起。”
“这次事情因我而起，也该因我而终。”
“珍重……摩拉克斯。”
钟离半跪在地上。
手中最后的一抹光点也缓缓消失。
他没有哭泣，似乎是早就忘记了该怎么哭泣。
只是看着双手很久，很久。
“连你，也违背了誓约吗……”
钟离喃喃道，抬头望天。
磐石之上，密密麻麻的伤痕。
今日，又填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