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笑容夹杂着浓浓的恨,他那样看着顾星暖,就像是每一年父母忌日的那一天。
他会带着顾星暖去老宅后边的宗祠,让她在父母的牌位前磕三个响头。
然后夜里带着她去海边公路。
薄家的礼仪一向很大,顾星暖一直以为他这么做,是因为她是他收养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的辈分相当于他的女儿。
她给他的父母磕头,祭奠,哀思,是应该的。
可她现在知道了真相,便觉得心里一阵惊惧。
是的。
他在报复。
明明确确的报复。
让她磕头,是在让她赎罪。
可是既然这样,又为什么要在她的身份曝光后,跟她做那些事情呢?
这难道也是在报复吗?
这一瞬间,顾星暖如坠冰窟。
她只要一想到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薄行简操控着……甚至她还将他当做唯一的亲人,最信任的人……
“七叔……”顾星暖喊他,此刻她心里乱的厉害。
他就站在眼前,却浑身笼罩了一层令人害怕的阴鸷。
她怕这样的他。
顾星暖伸出手去,只是手指才将碰到他的手背,就被他避如蛇蝎般的躲开。
顾星暖的手指落了个空,同时一颗心也跟着往下坠了坠。
薄行简高高在上的看着她,“你跟你父母一样,骨子里就犯着贱。”
顾星暖一怔,觉得这话就像刀子一样剜开了她的心。
可不等她说什么,薄行简已经转身上了楼。
他几乎是冲进房间里的,拉开抽屉的时候,手已经抖的很厉害了。
哆哆嗦嗦的拿出一个白色的药瓶子,从里头倒了两颗药,就这么塞进了嘴里,干咽下去。
胶囊在嗓子眼里破开,那苦涩的味道一直在嘴里蔓延,仿佛顺着咽喉一直苦进了心里。
薄行简靠着床边坐下来,感受自己的情绪慢慢的平复下去,脑子里却浮现出了顾星暖的那张脸。
她睁着眼睛,可怜楚楚的看着他,眼底的震惊似乎划破了所有的边界线……
那一刻,她痛了。
他该觉得痛快的。
毕竟等这一刻,他等了十年。
薄行简嘴角泛起一抹冷漠的笑,可是心里却有点痛。
他那痛,大抵是为了父母。
不会是为了她。
……
顾星暖又做噩梦了。
她梦见了那个夜晚。
薄行简一身黑衣,将她从车子里抱了出来。
她坐在路边哭,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伸出小小的手抓住了他的裤管,哀求他:“哥哥,求求你救救我爸爸妈妈吧。”
薄行简站在她的脚边,侧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哥哥,求求你,救救他们吧。”顾星暖使劲拽着他的裤管,哭的哽咽。
男人想把腿收回去,可奈何她抱的太紧。于是他皱着眉狠狠的一用力,顾星暖手里一空,人因为惯性往前趴,摔在了地上。
被泪水朦胧的视线里,男人的身影越走越远……
“哥哥……哥哥……”
顾星暖蓦然惊醒。
她捂着心脏坐起身,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一滴冷汗从额头滴落。
她起身打开窗帘,发现楼下院子里多了好几辆车。
顾星暖皱皱眉,转身走了出去。
楼下传来说话声,顾星暖止步于楼梯口,静静的站在那,听着楼下的对话——
薄成茵坐在沙发上,“行简,这件事你现在打算怎么处理?”
声音严厉,很明显是有备而来。
薄行简皱着眉,脸色冰冷,“怎么处理是我的事情,就不劳姑姑费心了。”
“网上说的是真的吗?你一早就知道这件事?”
“……”薄行简没有回答。
薄成茵也不纠结这个问题,继续说自己的目的,“我今天来不是跟你商量的,顾家的女儿必须跟我回老宅住。”
薄行简轻呵一声,“水月居的事,还从来由不得你来做主。”
见劝说无果,薄成茵开始来硬的,“那爸的死活你也不管了是吗?”
薄行简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纹,坐了这么久,他才正眼看向薄成茵。
薄成茵说:“行简,我知道你在乎什么。你可以不放人,但是爸的死活,可由不得你。”
“呵。”薄行简不屑的轻嗤,“看来我这段时间,太放纵你们了。”
“行简,我清楚你的权势。在榕城,你的确可以只手遮天,我们任何人都不是你的对手,但是离了榕城,你还有什么呢?”薄成茵的话里,充满了挑衅。
看着薄行简渐渐变化的脸色,薄成茵终于找回了一丝主权,“老爷子年纪大了,这病了一场后,又总是犯糊涂。为了不让他看见他的后辈们自相残杀,我已经让人把他送到了国外颐养天年。”
“薄成茵!”这终于戳到了薄行简的底线,他的表情已经阴鸷到了极点。
薄成茵顿了顿,继续说道:“你放心,我找了最好的医疗团队,他们会无微不至的照顾老爷子。”
薄行简站起身,“如果爷爷有什么,你以为你能跑得掉?”
薄成茵也站起身,“行简,我这次回来,就没想过要跑。我是回来完成我的愿望的,只可惜现在这个愿望被你,和顾家的那个女儿全都打碎了。行简,我没什么别的诉求,只要顾家的女儿。”
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薄行简可以有一万种方式拒绝。
但余光瞥见了楼梯口的身影,他又改变了主意,“我有一个条件。”
见他终于松口,薄成茵一阵窃喜,忙道:“你说。”
薄行简忽然回头,视线转向楼梯口,和站在那里的顾星暖四目相撞。他没什么情绪的说:“别玩死就行。”
“……”
……
顾星暖有一个银色的行李箱。
不大。
还是她高中的时候,作文得奖得来的。
一直收在柜子里面,上面的吊牌都还没剪开。
柜子里有很多衣服。
一样是很多都是崭新的,吊牌都没摘,她也没穿过。
她只拿了自己买的那些,装进行李箱里。
箱子不大,可她的衣服太少了,装进去之后还是显得空落落的。
她以前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她始终不肯用薄行简给的钱。
哪怕是一分。
现在她明白了。
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