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长安一见官差来了,“官爷,家里的小孩儿肠胃弱,就烧点热水下团子吃,您行个方便。”
那人见张长安长的颇为好看,嬉皮笑脸的模样也不让人生厌。
而元娘也在旁边陪着笑,从袖口摸了半天,才拿出了一块碎银子,面带不舍的递给官差。
那人见他们夫妻二人如此识趣,也就没有耍横计较,接过他手中的银子开口道:
“烧完热水后,把火灭干净了,切莫走火。”
张长安连忙弯腰哈背的点头,也就是他长的好看,做起这些动作不让人讨厌,竟有几分赏心悦目。
元娘一边把菜团子掰成小块往锅里放,一边偷偷抹眼泪。
张倾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就接过她手中的菜团子,仔细的掰碎,放入双耳铁锅里。
把之前让元娘搬回来石板清洗了一下,把自己在河边采摘的一种黑色的小果子按碎,瞬间一股子引人垂涎的酸味蔓延开来。
张长安的脖子瞬间伸长,元娘也把目光看了过来,就见自己才五岁的闺女,把刚才在河边摘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一点一点的用小石头捶碎在一起。
形成了一股子奇怪的味道,先是酸,后有涩,最后蔓延出一股子腥辣,然后一股脑的都放入煮好的菜团子糊糊里。
张倾用小勺子舀了一点,细细的等着菜糊糊凉了,才放入口中,眉头微微皱起,觉得还是差些味道,许是少了一点甜味儿。
“爹娘,吃饭!”
元娘都看呆了,她来不及阻止张倾的动作,那些采摘的东西,她以为是小孩子好奇,摘来好玩儿的,却不想都被她放入口中了。
元娘和张长安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暖暖,快吐出来,你这是要吓死阿娘吗?”
“傻闺女哦,这可不是在你外祖父家闹着玩呢,这野外的东西,随便吃是要死人的。”
张长安眼中满是焦急,恨不得动手从闺女嘴里把东西掏出来,可惜被大大的枷锁固定着,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然后就被闺女喂了一口糊糊。
“咿?”张长安脸上嫌弃,但是舌头不听话的把东西咽了下去,同时眼中精光亮起。
“元娘,快!”张长安扭头对更在后面的元娘打这只有两个人才知道的手势。
元娘见张长安这个表情,毫不犹豫的吃了一口,瞬间眼睛就亮起来了,脑子里不自觉的想起了自己阿爹的话。
“暖暖是咱们谢家的种,是个极有天赋的娃娃,若是你母亲还在,不知道要多高兴啊,可惜喽。”
她一开始没有当回事儿,她觉得自己小时候吃过的苦,自己的娇娇儿定然不能再苦上一回了。
故而每次阿爹提起的时候,她都当没听见,但对阿爹同暖暖直接的互动也视而不见,她总觉得一个几岁的孩子,能懂些什么。
却忘记了自己三岁就能踩着板凳站在灶台边上看着自己阿爹做菜了,四岁就开始用定制的菜刀练习刀工了,五岁。。。八壹中文網
“奶奶的,这是什么味道?”一个官差啃着难以下咽的胡饼,鼻子里忽然传来了一股子刺激味蕾的酸味,同时带着些辣味儿。
顿时有几个受不了的跑了过来,“喂,这是什么味道?”
元娘和张长安一脸戒备的看着这几个官差,张倾仰头看着他们道:“这是悠悠果和酸杆,还有水豆蔻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小丫头知道的不少?这几个果子我们都知道,融合在一起就能有这样的味道?”一个嘴上叼着一根草的小头目问道。
张倾歪头思索了一会儿道:“这是我家的秘方,不能轻易告诉别人。我外祖父说,这东西不光能下饭,还可以治发痧。”
古代管中暑叫发痧,张倾在水边寻摸了一圈,也就找到了四种可以用的药材,但只要比例下对了,治疗一个中暑绰绰有余了。
几人目光对视一下,眼神一闪,其中一人就回到了王虎那里把事情说了一遍。
王虎怀里抱着刀慢悠悠的走了过来,眼神在元娘身上闪了一下,又掠过张长安,才看向站在那里的小豆丁。
“你有什么要求?”王虎既没有问张长安,也没有对着元娘说话。只是问一个小丫头。
张倾觉得这人也极有意思,奶声奶气道:“我娘辛苦,我想让我爹背我,我不喜他脖子上的东西。”
王虎一愣,才扭头看了一眼张长安,嫌弃的收回目光道:“那要看你拿出来的东西有没有用了。”
张倾指着还有小半锅菜粥道:“喝上半碗,有病治病,无病预防。”
王虎看着半锅黑咕隆咚冒着热气的菜粥,一股子酸辣腥苦的味道直入鼻尖,竟然也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那几人看着王虎,等着他做决定,王虎点了点头,弯腰双手直接就放在双耳锅的铁环上,也不怕烫的端了锅就走了。
走到一半的时候,扭头又看了元娘一眼。
张倾看他这模样,嘴角抽了又抽。
元娘和张长安盯着一脸淡定给草药翻面的张倾,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但都忍住了。
最后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元娘歪着头道:
“我阿爹说,我阿娘小时候就是突然一下变的聪明,如同开窍了一般,什么都会了。尤其是做出来的美食让人欲罢不能。”
张长安也费劲的摸着下巴道:“我听岳父讲过,说岳母五岁前是个傻子,落水之后就变的聪慧,带着全家人奔小康了。”
元娘连连点头,她小时候还问过爹,什么叫‘奔小康’,阿爹说:就是从衣不果腹到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可惜她没福气,阿娘生下她人就没了。
她只从阿爹口中听我那样能干又神奇的阿娘,据说可以把素菜做出肉的味道。山里的各种食材更是如数家珍。
“看来阿爹说的对,暖暖就是遗传了阿娘的能干和聪慧。用阿娘的话说,就是觉醒了。”
谢元娘的母亲是童养媳,当初谢家贫穷,在山里捡了她阿娘养着,五岁前一直是个痴傻不会说话的,一次落水后就变的极为伶俐。
村里人都说这叫‘开窍’,村东头的老先生说,这叫‘厚积薄发’。
阿爹口述阿娘的话叫‘姑奶奶我是造了什么孽啊!’
张长安连连点头打断了谢元娘的回忆,张长安虽没见过岳母,但是岳母酿的酒,他可没少喝,说一句琼浆玉液也不为过。
最后一壶酒还被他埋在了书房前面的石榴树下,可惜了。
张倾听到这两人的谈话,心也放下大半,她本想若是两人问起,就拿出那本字母般的日记本给二人看上一眼。
这也应该算是谢家的传承了,糊弄这对父母应该是足够了。没想到他们自己竟然想的挺周全,张倾作为当事人都找不到半点不合理的地方。
一家三口虽然没有交流,但达到了认知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