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吓的把碗挡在头顶，惹得那些番人哈哈大笑，这笑声把房梁上的灰尘都震下来一些。
掉在他们煮面的汤锅里，他们也不在乎。
张倾出去刚坐下，小二就屁颠颠的端着一盆乌黑发亮的炭火。
因为刚被引燃，猩红加极黑，看上去很是舒服。
看小二殷勤的模样，张倾丢给他一个银裸子，脑中想的却是，莽婆知道估计又要扯耳朵了。
“喂，小二，也给我们上这样的炭火。”旁边正大口吃着面的人发话了。
小二看着他们滴血的刀，连挣扎都不曾，只得弯腰塌背的下去了。
等到上好的炭火上来后，十多个蛮子也都吃上了面，察觉张倾当真只是一个纨绔之后，就放向大胆的聊开了。
“陈家也太不中用了些，白白浪费了我们这些年给他的支持，我们还搭进去一个赌坊。”
“不过陈家那个小崽子有点意思，狠是够狠，就是还嫩了点。”
“两年前就说让我屠城，要真的听他的，你我兄弟坟头草都不知长多高了。”
“能调动那么多锦衣卫的，哪能是简单的人物？”
“这小子，也得亏是个商人子，要是。。。”
张倾用手撑着脑袋，昏昏欲睡，小二哭丧着脸，一盆一盆的把炭火换了。
上好的炭火，果然火力更旺，烧起来的时候，竟然还有丝丝草木清香。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整个大厅变得安安静静。
似乎刚才番人的夸夸其谈的是梦境一般，小二蹲在柜台旁边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
才小心翼翼的上去，挨个的推了推，发现都没有反应后，撇了撇嘴。
他走到撑头闭眼的张倾身边，正要在把手放在他鼻息的时候，张倾的眼睛睁开。
小二直接吓的往后跳一步，一屁股坐在地上，苦着脸抱怨道：
“小先生惯会吓唬我。”
两人把这些人的衣服都扒光，后又拿了绳子把他们都捆绑起来，一股脑的丢在后院的雪里。
张倾打的结是军中捆人用的，不容易挣脱。
“这帮龟儿子，看他们的包裹里，全是好东西，应该洗劫了一个很大的寨子。”
小二指着一个挺繁琐华丽的头冠道。
张倾知道，这十几人估计就是屠杀吉汉他们寨子的人，但吉妮说他们一共五十人，快马弯刀，下手极狠。
“小先生，你给我的那粉末是什么做的，这么厉害。”
两人忙活一同满头是汗。小二是个口中打不住话儿的，一直不停的絮叨。
“我家后山的一种菌菇晒干磨得粉，燃烧可以让人重度昏迷，放在饭食中可以提鲜解毒。”
张倾随口回答，她此刻眉头紧锁，似乎有什么极为难的事儿。
“哈哈，还是小先生您厉害，你们读书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站着就弄死人。”
张倾被他的说法弄的一愣，不战而屈人之兵。
张倾啊张倾，这几年乡下的太平日子，看多了圣贤书。
系统里见识了圣贤，走多了先贤们的路，就真的以为自己是个圣贤了。
张倾一向清醒的快，她最是识时务了，如今的她只是上有寡母的一介白身而已。那些遥不可及的东西，不是她要最求的。
等到天快亮的时候，张倾对小二道：
“你在店里守着，这帮人没一个两个时辰是醒不来的，我去去就回。”
小二有些兴奋的点头，他年纪本就不大，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儿，难免有股豪气在心间。
张倾骑马到了城门外的时候，城门口没开。
她已经有半年没有来过县城了，看着如往昔的古朴巍峨的城门口。
她以为陈家倒了，记忆里的屠城也不会发生，看来问题的源头本就不是陈家，而是沧澜山的蕃匪。
这些匪徒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张县令。
城门打开后，张倾打马就冲了进去，缩着脖子的士兵被马蹄践踏出的雪点子弄了满身。
“龟儿子，着急忙慌的去投胎唆！”
骂完后才发现马的尾巴都看不到了，只得小心的把新衣服上的雪拍掉。
张倾策马到了县衙。
大年初一，禁闭的衙门口也像模像样的挂上了两排灯笼。
张倾正想着怎么进去呢，一个老衙役打开了厚重的大门，接着一匹浑身漆黑的马匹就跨过衙门口。
抬眼看去，入眼的是俊秀的眉眼，高挺的鼻梁。
被寒风吹的白皙的肌肤在黑色大氅的对比下，竟显出了几分妖孽气息。
就在黑马即将离去的时候，突然停住。扭头看了看牵着马的张倾。
“是你啊！”
马上的人居高临下，嘴角勾着笑意，一副声色犬马的纨绔子弟模样。
张倾见他认出了自己，心中转了很大一圈，最后拱手行礼。
朱厚照见许久没见的小崽子，除了长高了一点点，其他都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板着一张死人脸。
“我表哥不在，陪我表嫂回娘家去了。”朱厚照以为张倾是来给表哥拜年的。
张倾一听，抬眼看了看这位史上最任性的太子，大年初一竟然不在京城，反而到了千里之外的边陲。
看他身边的人，这次不像是偷跑出来的。
“小爷这次是奉旨出巡。”
朱厚照是个聪明的，张倾一个眼神他就知道在想什么。
。。。。。
等到朱厚照带着十几个人，随着张倾到了镇上的客栈的时候，太阳已经升了起来。
初一的大街上满是各家的孩童，还有穿着新衣走亲戚的人家。
小二穿着露着棉絮的袄子，被几个小乞丐围着。
“哥，啷个瓜娃子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打你，兄弟们替你报仇去。”
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小乞丐气的脸都绿了，挥舞着拳头喊道。
小二略有些得意，“哥这叫忍辱负重，等着办大事儿呢，你们还小，不懂。”
几个小乞丐一听他这种语气，顿时都睁着黑漆漆的眼睛，崇拜的看他。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音，扭头看去，为首的正是一黑一红两匹马。
后面跟着十几人，也都骑着极为精壮的马匹。
马上的人穿着普通的黑衣，腰上的绣春刀很是显眼，个个煞气极重。
张倾翻身下马后，朱厚照早就心急的走到客栈门口了。
刚还要给小二报仇的小乞丐们早就做鸟兽状了。
这帮人看上去就极为凶悍不好惹，小二也不敢拦着，只拿眼神看张倾，见他点头了，才微微松口气。
朱厚照看着在后院雪地里身上都覆了白霜的十几个人，有些一言难尽的扭头看张倾。
啧啧有声道：“你小子下手还是那么黑啊，小爷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