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五听罢豆大的眼睛瞪的老大,小胡子不受控制的翘动几下。
黑蝴蝶瞳孔微缩,她这些年什么人没见过,这样的还是第一次。
张倾端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漫不经心道:
“黑蝴蝶,真名胡三妹,家中亲人死绝,被人卖入烟花巷柳,得一贵人赎身,过了几年好日子。”
张倾边说,细白的手指轻敲桌面。
“好景不长,贵人因得罪驻守港英军,全家被害,你又沦落青楼,转眼被黑旗帮老大郑三抢了当压船夫人。”
洪五瞳孔微缩,面露苦色,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堵住,这是他能听的吗?
“郑三所图甚大,想要称霸整个大清海域,你更是野心不小,为了和他平起平坐,夫妻两个联合了各股海盗组成联盟,黑旗帮做了盟主。”
整个船身微微摇晃,只有张倾稚嫩的声音缓缓传出,如同在讲述一个古老的故事。
“郑三命不好,死的早,你在义子章天明支持下当上了帮主,你手段狠厉,为人仗义,倒是让黑旗帮蒸蒸日上,你那义子……”
黑蝴蝶本来笑意盈盈的面容陡然变色,用枪抵着旁边的洪五脑袋娇呵道:
“狗东西,知道的够多啊。”
洪五本就矮,见这婆娘翻脸用枪抵他额头,想到她平日的作风,腿顿时一软,跪在地上。
“祖宗啊,这些我也就刚刚知道!”声音颤抖不已。
黑蝴蝶眼波流转,媚笑一声,收回枪丢在在桌子上,丰满的身躯微微向前,用略粗的指尖戳了戳张倾的肉脸。
“小妹仔胡乱讲哦,我可不信这些。”
她听洪五讲,这女娃原是两广总督家的独女,怕不知在哪里听到了这些信息,如今竟学江湖人来糊弄她。
“你刚生时候,因被嫌弃是个女儿,差点被放在水盆溺死,年幼时心善,给一疯癫道士一口剩饭,他批命于你,讲你生于水,死于水。”
张倾此话一出,黑蝴蝶刚恢复的面色骤然大变,她用细长的狐狸眼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小丫头。
一身玄色衣衫包裹娇小身材,五官清丽,露出的脸蛋白皙有肉,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一身稚气的小鬼头,半点大师风范也无。
“两样我都要呢?”黑蝴蝶故作不以为意,红唇微动。
张倾面色不变,淡然道:“也不是不行,若是符箓有用,记得还我人情即可。”
黑蝴蝶嗤笑一声,示意洪五收了东西。
“子时,就在这里,过时不候。”说完后端茶送客。
张倾悄无声息的回到齐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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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洪五正要说出黄家人的作为,就被黄道梓用阴损手段给抹杀了。
她上前给洪五口中丢了一个自己按着书上研制的符箓小药粒。
等到尸体被丢到乱葬岗后,邢嬷嬷去救了被吊着半口气的洪五,也算是他命不该绝。
齐府。
邢嬷嬷把自己收拾的包袱检查了好几遍,又看到张倾把那本‘张氏易经’仔细的收好后,才露出笑容。
在邢嬷嬷看来,身外之物皆可抛,家族传承必须不能丢。
何况小主子的悟性和天赋不比历代传人差。
若是夫人当初答应大爷,自小就让小主子学习,如今的成就不可限量。张家也许就不会落得只有一个孤女的下场。
主仆两人背着包袱往正院走去。
石头背上背着昏睡的齐越,齐夫人和冯姨娘扶着老太太,齐勒手上提着一个箱子。
上了马车后,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只听到石头用鞭子轻轻抽打马匹的声音。
马车按着齐勒指定的地方行去,离同疍家人约定的地方越发近了。
石头却停了马车,不等马车里有人问,就扭头道:
“心慌!”
冯姨娘本就紧张,为了今天的计划,她亲手给自己的儿子灌下迷魂汤。
如今听到一个傻子如此说,没好气的先开口道:
“心慌先忍着,到了船上就有吃的了。”
石头却好似听见一般,依旧不停的说着心慌。
这让齐勒心生异样,“奶奶,在这里停着,我先下去看看。”
齐老太太点头,吩咐道:“小心些总归没错的。”
齐勒跳下了马车,张倾也跟着下去。
“这小两口什么时候形影不离了。”冯姨娘捂嘴轻笑,似要缓和一下气氛。
听到这话的齐勒脚步一顿,张倾反而很是淡定。
两人站在高处,往野生港口看去,漆黑一片,看不出个所以然。
“石头心智未全,反而通透,他说心慌定然不正常。”
齐勒缓缓开口,同张倾解释他的用意。
张倾颔首,“大哥,家中财物现在如何安排的。”
凉风吹来,齐勒用拳头捂住嘴巴直到喉咙痒意消失,又缓了片刻才道:
“我放在离这里五六里的一处偏僻民房里,齐家三十几个世仆守着。等我信号就往这边运送东西。”
乱世人心易散,这些人他也是精挑细选了好几遍,都是得用的,等到了港岛也算是个助力。
“大哥,你看。”
张倾的话音刚落,就见原定的野码头上火光人影窜动。
“又是黄家?”看着和之前相同的情况,齐勒心下一沉。
起义军已经连续几天守在码头了,若是前两天是他计划不缜密,这次可是他亲力亲为,半点纰漏也未曾出过。
偌大的海岸线,怎么就在漆黑的夜里准确的找到船只呢。
“看来,是非得让我们参加黄家老爷子的大寿了。”
齐勒气极反笑,语气里带着一丝自我调侃。
“今夜易出行,利水路,往西。”
张倾不慌不忙的开口,她本可以一开始就把自己的安排同齐家人讲的。
但比起讲长篇大论的来说服他们,她更愿意提前安排好,等变故发生后他们自然知道如何选择。
齐勒目光专注的望着西方,他不知道这个女孩做了什么安排。
她小小年纪,能把自己从总督府弄回齐府,在没有大夫的情况下保住自己的性命。
帮助自己家躲过两次危机,心智和手段都不是常人。
她身边的邢嬷嬷虽是聋哑之人,可他亲眼见她去了乱葬岗,背了尸体去海边。
祖母说,偌大的总督府,张家多少年的积淀。
上上下下好几百口子人,为何只带一个聋哑的嬷嬷在身边,定当不是简单的人。
“既然你都安排好了,我们就往西!”齐勒信她。
两人回到了马车,对外面发生的事情没有言语。
石头听着张倾指路的方向开始赶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