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苏专心致志的诊脉,没有理他。
赵昀冷飕飕的看向李友,李友赶紧把头扭到一边,假装没看见。
马上到散值的时候了,赵昀怕白苏担心,回到官驿歇不安稳,不让李友告诉她,先找个太医看看,明天再给她说。
怕李友不听话,还嘱咐他,药方都是白苏制定的,让哪个太医看都一样,谁料这小子不声不响的真敢抗命。
白苏松开手,沉声道:“明轩,你脉象细微,已经被感染了!”
赵昀笑道:“没事,我身体强壮,很快就会好的。”
白苏扒开他眼皮看了看,又抹了一下他的额头,问道:“觉得眩晕吗?有没有恶心想吐的感觉!”
赵昀迟疑了一下。
白苏厉声道:“照实说!”
“有!”赵昀答的很快。
“说仔细点,还有啥症状!”
“还有些困,倦怠,浑身发酸,肉皮一碰还有点疼!”
李友慌忙把纸笔放到白苏跟前儿:“先生,您快开方子。”
白苏又问了几句,挥笔写下药方,递给李友,李友急步跑出了屋子。
白苏从怀里拿出退烧药,倒了热水,让赵昀服下,又让他躺到床上,解开他的衣襟,查看伤口,给伤口换药。
赵昀的脸上一直挂着笑,明明身上难受的不行,可整个人都像是被幸福包裹着。
白苏温声道:“你有什么不适,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不要不当回事。
你知道持续发烧的后果有多严重吗?
有可能会把你烧成个傻子!”
赵昀噗嗤一声笑,道:“那可不行,我得抓紧治,本来脑子就不如你的好使,再傻一点,我真不敢往你跟前儿凑了。”
白苏白了他一眼,用严肃的语气道:“你别嬉皮笑脸的,态度放端正一点儿!
我可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赵昀似模似样地正了正神色,道:“我睡的时候不难受,就是有点困,睡醒才感觉到不适,这不,刚醒就让李友去喊你了。”
白苏换完药,给他把被子盖好,“你身上的不适,都跟发烧有关,持续高烧对脑子损伤很大,得抓紧降下来。”
“降,我都听你的,让我喝啥药就喝啥药!”
最安全有效的物理退烧方法,就是酒精擦浴,酒精的蒸发会带走大量的热量,体温下降的也非常的快,病人的痛苦会很快缓解。
白苏从药箱里取出酒精,用酒精把纱布浸湿,拧至半干,给他擦拭额头、颈部、和手心,又掀开他的被子,小心翼翼的给他擦拭胸膛。
赵昀看着为自己忙碌的白苏,有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她微微往前倾身,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仿佛蝴蝶扑闪的翅膀。
赵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淡淡的酒精味和白苏衣服上皂香味,隔着口罩丝丝钻入鼻腔,让他的心渐渐软成一滩水。
白苏擦完前胸,抬起他的胳膊,把衣服往外扒了扒,拿起另一块半干的纱布给他擦拭腋窝。
赵昀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白苏,那个……,要不……我自己来。”
白苏斜了他一眼,放下他的胳膊,换了一块纱布,又擦另一边。
赵昀又痒又羞,索性闭眼装死。
白苏擦完给他盖上被子,看到他那副失身一样的表情,失笑道:“你一个大老爷们儿,矫情个啥劲儿,不就是几根腋毛吗?”
真是的,本博士见过的男病人无数,什么样的人体我没见过!
赵昀闭着眼睛不出声,眼睫毛一抖一抖的。
黑乎乎的东西太丑了,等她走了,一定让李友给他刮掉。
白苏突然道:“不许想着刮掉啊!”
赵昀:“………”她能听到我想什么。
赵昀颤巍巍的睁开眼睛,发现白苏正一脸揶揄的看着他,立即又闭上了眼。
可马上他就不装死了,因为白苏绕到床后头,掀起了被子,一把抓住了他的脚丫子。
赵昀心里一慌,脚踝轻轻一动,挣开白苏的手,两只脚似游鱼一般,滋溜一下缩进被窝里。
白苏:“………”
赵昀坐起来,嘿嘿笑道:“这个一会儿让李友来!
你快休息一会儿吧!
看你为我忙碌,我心里过意不去!”
白苏脸一下就沉下来,斥道:“你能不能当个好病人!”
赵昀:“………”
“能!”赵昀小声道。
白苏眼神往床尾一压,赵昀的脚丫子立马伸了出来。
白苏沉着脸,用浸了酒精的纱布给他擦脚,心里暗忖:真是的,就他这动不动就害羞的样儿,还想要儿子?
赵昀吭哧吭哧地道:“那个,太丑了,我怕吓到你!”
白苏把被子给他盖好,无语道:“一点冻伤的红印而已,会比死尸还可怕?”
赵昀嘿嘿笑道:“你这么好,我不是怕你嫌弃吧!
我就想把好的一面给你看。”
白苏坐回床边,注视着他道:“我想看最真实的你,好的坏的,美的丑的,开心的,难过的,我都不会嫌弃。
我身上的缺点也很多很多,希望你也不会嫌弃我!”
赵昀突然有握住她的手的冲动,动情道:“白苏,我永远都不会嫌弃你,不管你变成啥样,不管在什么情况下!”
“也请你相信我,还有,你更该相信自己!”
赵昀点点头,顿了一下,笑道:“你还别说,擦完以后,身上顿时就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你这个药水真好用,明日我可能就好了!”
白苏轻笑道:“哪有这么快,你以为这是普通的伤寒吗?
半月能康复就不错了!”
李友从外面跑进来,白苏把酒精降温的方法给他说了一遍,让他每隔一刻钟擦拭一次。
又让人取来凉水,用巾帕浸湿放在他额头上,让李友倒换着给他降温。
半个时辰后,赵昀仍没有退烧的迹象。
当天晚上,白苏不顾赵昀的劝阻,住在了医寮,林澈和秦慎他们也住了下来,两徒弟轮流守着赵昀,白苏也隔一会儿就过去看看。
直到后半夜,赵昀的体温才降下来,也再那之后,白苏的屋里才熄了灯。
次日,赵昀又烧了起来,头痛,厌食,呕吐,状似昏睡,李友、常青、朱信等人几度落泪。
白苏除了精心治疗,悉心照料,陪伴安慰外,还亲手下厨煲汤给他喝。
第三日,赵昀退烧后没有复发,症状减轻。
第五日,白苏就恢复了日常忙碌,而赵昀失去了心上人的陪伴,和爱意满满的美食,开始了每天盼着她查房,盼她散值的苦日子。
第八日,赵昀基本康复。
连歇了八天,赵昀歇的浑身难受,不顾李友再三劝阻,去了院子里耍拳,正耍的兴起,突然看到白苏从前边拐过弯来,吓得他立马收住拳脚,抬腿就想往屋里溜。
“明轩!”白苏声音温和的喊了一声。
明轩这两字就像是定身法,赵昀一下就被定在那,他扭头对白苏笑了笑,然后缓缓直起往前倾的腰。
秋月微微低下头,朱信和王展在白苏后头使劲憋笑。
李友在一旁感叹,自己作揖礼拜的劝不住,先生人还没到,就把将军治的服服帖帖的,这人和人的区别咋这么大呢!
赵昀笑道:“今儿你怎么过来的这么早?”
白苏挑眉道:“是我来早了?”
赵昀忙摆手:“不是!不是!”
朱信和王展自觉放慢脚步,远远的跟在后边。
白苏几步就走到他跟前儿。
“还是你觉得轻点了,就可以不听大夫的医嘱了?”
“听!”赵昀有些心虚地道:“我就是歇的浑身没劲儿,想舒展舒展身子,没做别的!”
李友一边给白苏躬身施礼,一边偷偷撇嘴,将军撒谎,都耍了两套拳了,还舒展舒展身子。
白苏注视着他往外冒汗的眉头,轻声道:“哦?是吗?”说完就率先进了屋。
赵昀抬手往额头上摸了一把,知道抵赖不过,忙从怀里掏出巾帕擦了擦,一边往怀里揣,一边赔着笑脸跟进去。
李友给秋月从旁边屋里搬了个绣墩,就跟朱信和王展站到廊下说话去了。
王展笑道:“两位哥哥,你们说将军这会儿是站着呢,还是坐着呢!”
李友道:“肯定是站着呢!赔不是哪有坐着赔的。”
朱信轻笑道:“还有可能弯着腰,将军犯了这么大的错,不给先生作个揖说不过去。
先生为了将军,哪几天都熬成啥样了,将军病了一场,脸上倒不见多少病容,先生的脸上倒累的挂了相。”
李友道:“还有林公子,连续为将军守了六天夜,昨夜才回去睡了个囫囵觉,公子若知道将军这么不爱惜自己,也得觉得伤心。”
王展:“友哥,当弟弟的得说你两句,你这个侍卫当的不称职。
守夜,怨你不懂医术,林公子不放心将军,算你情有可原。
可你身为将军的贴身侍卫,明知道先生的嘱咐,还不劝阻将军,由着将军犯错。
将军的病情若是加重了,常校尉还得罚你,弄不好,就得把你给撤了!”
朱信点头:“我估计也是,将军的身子多重要啊!
眼看就要好了,再复发,你这个近卫就是严重失职,不揍你揍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