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枝嬷嬷自然是快速打开了李玉公公带回来的包裹,笑容满面的从里面捧出来一个大盒子。
钮祜禄氏狐疑的挑了挑眉,“这丫头也真是的,有盒子为什么还要在外面套个包裹?”
不过这个问题钮祜禄氏也没想着让李玉公公和桂枝嬷嬷给自己答案,浅笑着摇了摇头亲自打开了盒子。
下一秒,钮祜禄氏的脸色就变了。
李玉心里咯噔了一声,倒是没有觉得是纯妃给自己的东西有问题,也没觉得是这礼物送的不好让皇太后生气了。
毕竟这么多年下来,他也算是看明白了一点。
能够得皇太后真心相待和真诚笑脸的,除了自家皇帝主子也就只有纯妃苏婉宁了。
难不成……李玉似是想到了什么,面色瞬间苦涩的犹如生吞了几百个苦瓜一般。
难道是自己回来的路上没注意,将纯妃主子给太后娘娘带的礼物不小心给搞坏了?
正当李玉还在纠结是先跪下认错,还是先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坏成什么程度再认错的时候,就见钮祜禄氏似是怀念般的眼神又露了出来。
李玉当时就懵了。
难不成这东西坏到极点了?皇太后娘娘见了以后急火攻心,气极反笑了?
正当李玉控制不住腿软就要倒下的时候,桂枝嬷嬷笑着递了个莫要惊慌的眼神给李玉。
这时,就听到皇太后钮祜禄氏微笑着缓缓开了口。
“婉宁这丫头真是有心了,这些还是皇帝刚登基的时候,哀家去给大清及皇帝祈福的时候,曾经去市集转悠的时候一眼就喜欢的小物件儿。”
“倒是没想到,这孩子隔了这么多年还是将这些东西收集齐了给哀家买来。”
李玉有些听糊涂了,太后娘娘喜欢了那么久的东西,为何当初纯妃娘娘没有买来送给太后娘娘呢?
似是看出了李玉的疑惑般,钮祜禄氏笑着缓缓开口,似是在讲给桂枝嬷嬷和李玉听一般,也像是在用这样的方式回忆般。
“当时哀家带着婉宁丫头临时起意跑出去的,我们的身上虽然都有钱袋子。可急着换衣裳,都忘了将钱袋子随身带着了。”
“当时若不是婉宁丫头机灵,通过留记号的方式让出来找我们的暗卫发现,只怕如今我们二人在哪里都不知道了。”
“打那以后,哀家走到哪里都要带着暗卫保护,实在是怕了。”
随即拿起里面的一个木簪,眯着眼睛仔仔细细的瞧了瞧,这才轻轻摇了摇头。
“这个与哀家当年看中的那根木簪极为相似,只是那根木簪上有一道划痕,这上面没有。”
“哀家猜,这些东西估计不是婉宁丫头托人出去买的,而是按照自己印象里的自己刻出来的。”
钮祜禄氏笑着将盒子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看,还不忘了挨个讲里面这些物件每一个专属小故事听。
等到钮祜禄氏将苏婉宁托李玉带进来的东西都讲完后,这才微微一顿随即缓缓摇头。
“看来,婉宁丫头这是要劝太后重新做决定啊!”
桂枝嬷嬷只略微一思索,就明白了皇太后话中的意思。
对于陪着皇帝从圆明园回来几个时辰的李玉来说,太后娘娘与桂枝嬷嬷主仆二人打的哑谜他实在是没懂。
但这完全不影响他身为大内总管太监的敏锐度和探查真相的工作能力。
“罢了罢了,换个人去做那件事吧。哀家倒是忘了,婉宁丫头与她关系极好,用她去涉险与婉宁丫头本人没什么区别。”
钮祜禄氏轻轻敲了敲桌面,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坚定与不容置疑。
“桂枝,你亲自去承乾宫将辉发那拉氏请来,就说哀家要带着她礼佛。”
“理由哀家也给你找好了,就说是婉宁不在,哀家属实是有些无聊了。”
“至于哀家为何不找芷兰来,就说是后宫庶务如今都交给了高贵妃,如今她忙的分身乏术,实在是没时间来。”
“嘉妃还要照顾孩子们,如今能陪哀家说说话的只有她一个人了。”
随即皇太后钮祜禄氏又笑着摇了摇头,“哀家或许多虑了,辉发那拉氏那样的聪明人,自是不会问出这么蠢的问题来。”
“她要问什么,你自己看着回就是。若是实在不方便回答的,就只一句不知便可。”
桂枝嬷嬷应下,“奴婢知道如何做了,还请太后主子稍候片刻。”
钮祜禄氏笑着点了点头,又将目光放在了李玉的身上。
“你也回去吧,想来没多久皇帝就该下朝了。”
“你纯妃主子不在,皇帝的吃食和睡眠质量,哀家就都交给你去管着了。莫要让哀家失望。”
李玉自然快速应下,拱手倒退着离开寿康宫。
“看来这后宫之中陛下不在的日子,发生了不少事情。”
李玉退出寿康宫后,看着高高挂在宫门外的牌匾,心里默默的念着。
看来,自己得在陛下下朝前将后宫之中发生的事情问清楚,以免一会儿陛下问起来,自己一问三不知可真就成了笑话了。
而另一边的高芷兰,此时正在宫中处理后宫事务。
听小宫女来报,说李玉公公从寿康宫走了,桂枝嬷嬷也朝着承乾宫而去了,嘴角缓缓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容。
“吉祥。”
吉祥忙笑着走上前,顺手塞了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给送消息的小宫女。
“起来吧,回去好好办事。咱们家贵妃娘娘最是大方和善,有什么消息只管送来,自然不会亏待了你。”
小宫女就这袖子的掩盖下,悄悄伸手捏了捏,随即笑容满面。
“奴婢谢过贵妃娘娘赏赐,日后有什么事情贵妃娘娘只管吩咐奴婢去做。”
“行了,你且回去吧,莫要被旁人发现你不在,再换来管事嬷嬷的一顿训斥就不美了。”
“奴婢谢贵妃娘娘赏赐,奴婢告退。”
等到小宫女彻底走出永寿宫的门,高芷兰才笑着看了一眼守在门口的如意。
如意心领神会,对着屋子里站着的宫人们招了招手,将其都叫了出去。
自己守在门外,以防有人靠近听到什么。
吉祥笑着给高芷兰倒了一杯苏婉宁从圆明园派人送进宫来的花茶,就见高芷兰笑容满面的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随即开心的同吉祥分享了起来。
“本宫这信还不知道该如何写呢,没想到婉宁竟然就预料到了皇太后的下一步举动是什么了,竟然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帮着本宫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吉祥有些懵,明明是太后娘娘要给自家娘娘晋升的机会,自家娘娘怎么会如此开心?
难不成是自家娘娘只想做个贵妃,不想再晋升了?
自家主子无法受孕的事情她这个贴身婢女自然是清楚的,自家主子无法受孕属于明显的短板。
一个永远都不会有自己孩子的女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坐上皇后的位置,这是她清楚的。
所以自家主子最多也只是皇贵妃之位罢了。
可为何自家主子连唯一的晋升之位都不想了?
似是明白自家婢女想的是什么般,高芷兰浅笑着摇了摇头。
“吉祥啊,有一个事情本宫倒是忘了同你说起了。”
“你觉得皇贵妃的位份真的很重要吗?或者说是除了皇后的正妻之外的主位,差距真的很大吗?”
“只说纯妃,你觉得她如今同皇后除了名分以外有什么差别?”
“同为妃位的不知纯妃一人,娴妃从前也是侧福晋,如今比纯妃强吗?”
“嘉妃算是后来者居上了,她有子也有固定的宠爱,比起娴妃如何?比起纯妃又如何?”
“这个后宫里,只要皇上乐意宠着,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也没人敢给气受。”
“想想本宫的堂妹吧,如今不又恢复了秀常在的位份了?”
“这次后宫若是再晋升,本宫的妹妹一个贵人的位份应是跑不掉了。”
“不过你也要记得一点,这个后宫只要有本宫在一天,高家出来的女儿就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成为后宫主位。”
“皇家啊,有时候看的不是某个人有什么样的势力,但也不是完全看势力晋升的。”
“吉祥,你信不信,纯妃的路不会止步于此。贵妃之位不远了,皇贵妃之位也不会远了。”
“如今这个后宫需要有人成为纯妃晋升路上的垫脚石,而有资格成为纯妃垫脚石的除了本宫外,就只有嘉妃和娴妃了。”
“嘉妃有子嗣,这个人是谁都不会是她。”
“娴妃同纯妃同为妃位,但娴妃是满洲八旗之一,本宫是贵妃,位份高于纯妃,且本宫因着上次的‘流产’无法受孕的事情,想来皇太后自然是知晓的。”
“你觉得,若你是上位者,你的第一首选人是谁?”
高芷兰笑着将手中的一份内务府送来的表放在一旁,笑着转过头去盯着吉祥仔细瞧。
“上次皇太后选中本宫去寿康宫说的那番话,你虽然只听了个模模糊糊,但好歹跟了本宫这么多年,里面的弯弯绕绕应该也能自己理通顺了。”
“而这件事是昨天发生的,哪怕本宫给纯妃寄信,一来一回这个时辰也到不了皇宫内。”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纯妃真的是拿本宫当亲姐妹看待,早早地就察觉到了皇太后的意图了。”
“此次皇太后既然派了桂枝嬷嬷去了承乾宫,想来此事就要换个人去做了。”
“本宫能够平平安安的活下来,不必担心自己何时就要折在这场无硝烟的后宫争斗中,又何乐而不为呢?”
“富贵险中求的道理本宫自然是懂的,但本宫如今已经够富贵了,不需要更富贵了。”
“只要本宫与纯妃能够一直这样下去,任是谁成了富贵之人,都不会阻了你家主子同纯妃的路。”
“有些道理你自己慢慢悟去吧,这后宫里的水只会一日浑过一日,永远不会有清澈的那一日。”
“如今本宫身上的胆子轻了不少,倒是有些饿了。去给本宫准备些吃食吧。”
“一会儿本宫用过了膳食,将后宫这些庶务处理完,你陪着本宫去永和宫转转。本宫许久没有同嘉妃坐一起聊聊天了。”
此时的承乾宫内。
“娴妃主子,寿康宫皇太后娘娘身边的桂枝嬷嬷求见。”
辉发那拉娴儿一不小心剪掉了盛放的粉色牡丹,失神的看了看掉在地上的花朵,声音里充满了无奈。
“莫要让太后娘娘身边的嬷嬷在外面等久了,天寒地冻的快去请进来,再准备些点心和茶水进来。”
随即挥退了一旁要上前的宫女,自己蹲下将花捡了起来,放在手心里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瞬。
“花有百日红,有的花连十日粉都做不到。人生可真是世事无常啊!”
“将这盆花搬出去吧,什么时候花彻底枯萎了,什么时候把花盆倒出来,装一盆其他的花端进来。”
“牡丹就不要了,本宫不喜欢粉色牡丹了。”
辉发那拉娴儿深呼吸了三次,才挂上最为优雅得体的笑容,缓缓走到了会客厅。
“本宫在屋子里面处理点承乾宫的内务,倒是让桂枝嬷嬷等久了。”
“老奴给娴妃娘娘请安,娴妃娘娘言重了。”
娴妃浅笑着亲自上前扶起了桂枝嬷嬷,声音柔和。
“桂枝嬷嬷已经是宫里的老人儿了,又是太后娘娘身边最为得力之人,本宫如何当得桂枝嬷嬷这般大礼?”
“只是桂枝嬷嬷到本宫这里,可是太后娘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的?”
桂枝嬷嬷轻笑着微微颔首,“皇太后娘娘有请,还请娴妃娘娘随老奴到寿康宫走一趟。”
已经准备好等娴妃问话的桂枝嬷嬷没想到,娴妃竟然什么都没问,只是颇为平静的回头看了一眼她自己的婢女。
“本宫随便带个小宫女去寿康宫走一趟就是,你在宫里帮本宫盯好了承乾宫。”
“桂枝嬷嬷,咱们这就走吧。”
桂枝嬷嬷倒是没想到娴妃娘娘如此好说话,面上的惊讶很好的掩盖了下去,只对着娴妃轻轻比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一路无言的朝着寿康宫走去,很快便到了寿康宫门口。
“还请娴妃娘娘在此稍候,老奴先进去通传一声。”
娴妃自然不会提出反对意见,只轻轻点了点头,目送着桂枝嬷嬷的身影在自己的眼前离开。
很快,桂枝嬷嬷又笑着走了出来,对着她轻轻比了个请的手势。
娴妃轻轻扯了扯因着走路时间太久有些褶皱的下摆,这才浅笑着同桂枝嬷嬷走了进去。
“臣妾承乾宫娴妃辉发那拉氏,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身体康泰。”
皇太后钮祜禄氏笑着放下手中的朱砂笔,温柔的抬头看着娴妃辉发那拉氏。
“好孩子来的够快的,坐吧,等哀家将这份内务府的庶务整理看过后,哀家再带着你去小佛堂里面礼佛。”
辉发那拉氏的眉毛略微动了动,难道皇太后钮祜禄氏同自己要说的就是一起礼佛吗?
她只想着皇太后派桂枝嬷嬷请她来,是有旁的事情要说。
可很快,辉发那拉氏就想到,可能这只是找了个借口而已,目的还在后面呢。
不得不说,在后宫之中呆久了的女人,宫斗似是刻在了骨子里一般,相当警觉。
娴妃辉发那拉氏眼观鼻鼻观心,十分乖巧的坐在另一旁,什么都不看也什么都不问。
这番表现倒是让钮祜禄氏有些惊奇了,还真是没想到后宫之中还有像苏婉宁的人。
只是这辉发那拉氏当年若是没有向着旁的王爷对付自己的皇帝儿子,只怕她还真的会选择辉发那拉氏舍弃掉当年的苏婉宁。
如今她的行为看在皇太后钮祜禄氏的眼中,就是虚伪,就是做作,就是想要与苏婉宁相似好让自己心软。
皇太后将内务府送来的东西批阅完以后,这才笑着朝娴妃伸出手去。
“桂枝,你自去忙哀家交代的事情吧。哀家身边有娴妃在就行了。”
桂枝应声离去,只不过皇太后根本没安排她做事。
但眼里有活心里有算盘的桂枝嬷嬷,自然知道自己该去做什么事情让皇太后放心。
另一边的娴妃,自然更加警惕起来,生怕皇太后下一秒会说什么让她承受不了或做不到的事情般。
此时的皇太后钮祜禄氏不由有些失望。
若娴妃真是一个什么思想都能写在脸上,什么事儿都藏不住表现的这般明显的话。
当年的事情她与自家儿子又怎么会排查那么久才确定到她头上?
如今与自己装作这样不堪重任的样子,真是让人觉得烦躁。
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表现有些过了,娴妃默默的将自己的神色收拢好,还不忘了轻声给自己找补起来。
“太后娘娘恕罪,臣妾昨夜没有睡好,身子有些乏,倒是有些失神了。”
皇太后轻笑着点了点头,还不忘了慈祥不已的拍了拍娴妃的手。
“哀家都懂。不过要是想要在后宫里生存的好,有的时候靠的不仅仅是帝王那浅薄到看不到多少的爱,还要靠自己才行。”
钮祜禄氏意味深长的看着娴妃,嘴角勾起一抹同样意味深长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