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心殿内。
“真是晦气!”
兰诗槐举棋不定,眼下这盘棋即将走至僵局。
黑白二子互相制约、相互束缚着,半天不得解。
她手中摩挲着白玉棋子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下手。
女人生就一副明眸善睐的模样,可身上凛冽的气势却不禁令人见之胆寒。
心中烦闷,一双远山修眉紧蹙得几乎要皱成一个“儿”字。
“什么长公主?分明就是个祸国殃民的妖怪!”
“本以为陛下玩过便会唾在一边,谁知他竟将那孽根祸胎一直当作宝?”
“真是,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早早让人了结了他!”
心中郁结,再加上这盘僵棋,兰诗槐索性将棋子扔回棋盅里。
只听得棋子相撞一声脆响,她心里才算舒坦了些,在一旁揉捏着额角,闭目养神。
“娘娘,莫要气坏了身子,那长公主再得盛宠也终会有浮华散去的那一日,比之您与丞相大人还是差上太多。”
“况且,有丞相带头在朝中反对,这长公主和陛下是万万不可能的,陛下又怎会将凤印交在她手中?”
宫女在一旁温了茶,点了安神舒缓的香薰,蹲在她身侧为她按摩手部,不断地劝慰着,试图使其消气。
她是兰诗槐的贴身侍女。
这几日,她们娘娘也不知道听谁说长公主此次回来就是来当皇后的,想要夺取凤印、手握大权,掌管三宫六院。
明明是八字没一撇的事,但她们娘娘却没少为这事儿发愁。
也不知那长公主何时才能落马,还娘娘一个清净。
可兰诗槐担心的却不止于此。
她拿了茶盅,用茶水润润喉后才说出自己所真正担忧之事——
“当初,若不是父亲于澹台一家有救命之恩,澹台谨是万般不会娶我的。”
“虽然我与他并无多少夫妻之情,可这皇后的位子着实不错。”
“只要我在一日,这京城的皇后就只能有我一人,而澹台谨也只能在我身侧!”
虽然皇帝三宫六院,但她不在乎。
虽然是她曾于反叛之时支持过他,但他于她又没有多少伉俪情深,无需让她心烦。
但皇后这一国之母的位子着实是个好位置,只要坐上去,就不想再下来。
她不可能让别人抢走属于她的东西!
念及此,兰诗槐有些吃痛地揉了揉额角。
看来,若想独占皇恩,她不得不多个手段。
最好是能假借他人之手,彻底除掉这个祸害!
……
残月当空。
月华清又冷,淡淡的、柔柔的,如流水一般。
直叫红楼别夜堪惆怅,香灯半卷流苏帐。
“阿嚏!”
冷风骤然灌入脖子,叫白稚狠狠打了个喷嚏。
许是之前太娇纵,玩的太过得了风寒吧?
完全没意识到有人想将她置于死地,白稚吸了吸冻的通红的鼻尖,闻向旁边的666:
“你确定,那个什么九千岁会在这里出现?”
“没错的宿主,根据原设定的话,这个九千岁最爱晚上出来溜达,在这儿狩猎他肯定没错的!”
溜达?
这词怎么好像是在形容闲的没事出来遛弯的老大爷?
白稚不悦地皱了皱眉,生怕这位九千岁是个什么色眯眯的老不死,不然她哪怕只远远瞧上一眼,都会恶心得要命。
“不过话说回来,宿主,咱们是不是出来的太早了?”
“根据原设定,他还得好一会儿才能来呢。”
白稚摆了摆手,“就当是消食了。”
早降低期望,做点心里准备总归没错。
清风明月无人赏,唯有寒梅立梢头。
别人不得空,唯独燕纯熙闲得很。
柳絮般的雪花不住地落下。
入泥怜洁白,匝地惜琼瑶。
更有点点滴滴宛如碎琼散玉坠在红梅上,轻烟一般,似乎要诉说些什么。
梅花枝头风催折,残红片片,飞过秋千去。
白稚有些闲得慌,抬手将那雪上残梅收成一抷。
别的不作数,她只要雪上那一抷。等
到回了寝宫差人酿制一笼梅香放在自己身侧,等那暗香氤氲,做成熏香,方是“沁梅香可嚼”。
若有人酣醉听闻雪压竹之声弹琴奏乐一曲,正可承那下半句“淋竹醉堪调”。
思着想着,左右没人,白稚忍不住自己在雪中轻声吟唱长恨歌的调子。
有了歌,若是没有屋,不久白白浪费了这好歌曲?
左右以后也能排得上用场,白稚忍不住在月光下折一枝红梅翩然起舞。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
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
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
金屋妆成娇侍夜,玉楼宴罢醉和春。
玄色衣衫红色梅,在清冷洁白的雪中显得格外妖娆。
雪簌簌落下,落到少女纤长的眼睫上,轻轻一颤,又落到衣襟上悄然融化。
许是太热,白稚褪去大氅,又脱下罗袜,流出纤细白嫩的玉足,在雪地上步步生花。
许是脚太热,许是雪太冷,白净的小脚上赤红一片,叫人看了就忍不住在手中玩弄一番。
白稚不顾寒冷,且歌且吟,载歌载舞。
历史词曲三千万。
在所有词曲中,她唯爱这一曲长恨歌。
她只觉得这词诉尽了马嵬坡之变的凄苦,也只觉得唯有杨贵妃惨死马嵬坡的怨,才能媲美柳歌被人活活侮辱至死的恨。
许是脚太热,许是雪太冷,白净的小脚上赤红一片,叫人看了就忍不住在手中玩弄一番。
但令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
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有誓两心知。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是谁在那里歌舞?”
忽地,一个富有磁性男声响起,带着几分
清冷的声音似水涧青石,又似冬日寒雪,叫人冷得打了个寒噤。
此时,白稚正跪在雪地中,听见声音,她转头,扭动着曼妙身姿身悠悠看向那人。
月华下,季晏礼只见雪地中的女子满身是雪,一身绫罗绸缎,头戴金钗翠环。
风流妩媚的样子到令人觉得她应是天上的仙子,或是山涧的妖狐。
总之不像人类。
思索之间,却她缓缓转头,看向他,忽而展颜一笑,美不胜收: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