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谨来时,白稚刚整理好身上痕迹。
听到门外太监通报,赶紧用大氅将脖子上的红痕盖上。
澹台谨也是才知道白稚来了兰心殿。
宫中上下都知道他宠白稚无度,恐怕私下里早就藏了许多怨怼。
而皇后,执掌凤印,管理六宫,就算不在乎他们之间的感情,听见那么多闲言碎语也难免会责问白稚。
况且皇后背后是整个相府,而白稚的身后,只有他一人。
他怕她受欺负,所以才未等通报就匆匆到来。
门被推开,澹台谨眉头紧皱,生怕白稚会受欺负。
可事实和他想得好像并不一样。
白稚好端端地坐在一旁,穿着纯白色狐皮大氅,安静乖巧的模样突出一片岁月静好。
反倒是皇后,坐在床上,红着眼圈,见他来,还骤然将脸撇到一旁不去看他。
“臣妾不知陛下会来,一时间失了礼数,还请陛下莫怪。”
声音乍一听还似平常那般清冷沉着,可细听之下,竟带了一丝哭腔。
难不成,是长乐把她欺负哭了?
思绪一片混乱,澹台谨下意识去看白稚。
后者对上他的目光,笑得一脸乖巧,甚至还扬了扬眉询问他怎么了。
想了良久,澹台谨才开口,“皇后可是身体不适?”
岂止是不适?
简直疼哭了!
听到这一问,兰诗槐羞得脸颊微烫,依旧不敢去看澹台谨,只是微微点头。
这一颔首,倒显得她宛若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千娇百媚尽在举手投足间。
澹台谨从未见到过如此的兰诗槐。
印象里,她总是清冷的、不苟言笑的,遇见什么事都是一派从容,从没有今日的柔美。
或许,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澹台谨虽有这个想法,却也没往那个方面想。
两人毕竟都是女子,女子和女子……怎么可能?
澹台谨开口,似乎想说些什么,还未等出声就被兰诗槐打断。
“陛下。”
兰诗槐吐了一口气,压抑了方才的情绪,缓缓转过头。
她先看了一眼白稚后才将目光移到澹台谨身上,眼中全是疏离淡漠。
“我想,陛下听闻长公主来我这兰心殿就匆匆赶来,应该不是来问臣妾身体究竟是否不适的吧?”
“臣妾当然知道陛下担心公主会被我刁难,怜香惜玉,恐公主受委屈。但陛下一听到这些消息就不顾帝王威严匆匆而来,此事若是传出去,您想叫我父亲怎么看?叫宫里的妃子怎么看?叫朝廷里的大臣们怎么看?”
“而且您有没有想过,您如今如此招摇撞市地宠爱长公主,早就置长公主与众矢之的。如今,您又不顾事实,因为一些闲言碎语就来我这兰心殿质问我这个皇后,且不说我这个作为皇后的尊严还有没有,就算是为了长公主着想,陛下还想将长公主再次推入刀山火海么?”
她说的句句有理,澹台谨无法反驳。
而最后一句话,更是给他狠狠一击——
“我知道陛下是个武人出身,性情直爽,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但如今您身居高位,虽只有一年之久,却也不得不为自己所担的责任而负责,毕竟您现在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澹台家的天下,若是再这般莽撞,是否会遭人厌恶也未可说。”
兰诗槐的一张嘴从来不饶人。
当初澹台家威逼利诱,想让兰诗槐和澹台谨成亲,就是看重她细腻的心思和这张敢说的嘴。
等到澹台谨登基后,她既能当一个极好的皇后,又能当一个极好的谏臣。
只是,老将军和夫人怎么都没想到,澹台谨登基后就谨遵“后宫之人不得言政”,将他们精心挑选的棋子搁置在后宫中,使她蒙尘,除却后宫闲事之外其他一律不得管。
听着这些话,白稚只是将目光在两人之间品鉴了一番,勾唇深意一笑,起身行礼道,“既然这里没有歌儿什么事,那歌儿便走了。”
“况且,澹台哥哥,我与皇后姐姐今日不过是谈了些掏心窝子话,并没有什么欺负不欺负之事,还望澹台哥哥每日能多想些政事,少想些这些有的没的。”
说完,她悠悠然离开兰心殿,在出殿门前还颇为舒心地吐出一口气。
见自己主子出来,小桃赶紧迎上去,在对上白稚的笑容后,心中的担忧瞬间消失不见:
“公主何故如此开心?”
白稚笑着看她,看了良久也没回答,只是要回长欢殿。
至于为何如此开心?
能捡来个沧海遗珠当贤内助,她自然开心。
更何况,这位贤内助也是心悦于她的。
***
“小姑姑。”
白稚刚一进殿就看见柳明华起身对她一礼。
那人看了看她的神色,似乎舒了口气,又道,“小姑姑,您与小桃姐姐离开后不久,又一侍卫曾来过,还让我务必将此物交给您。”
说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手帕。
那手帕绣得精巧,两颗红枣子栩栩如生,仿佛光是看着就能闻到香甜的枣味。
只可惜料子不怎么好,有些地方被磨破了线,尤其是上面“长欢”二字,更是露出了粗糙线头。
白稚认出来了,这是傅如讳的东西。
准确来说,是当初傅如讳送给小柳歌的类似于“定情之物”一类的东西。
当然,这个“定情之物”的概念还是小柳歌自己冠的。
谁知道傅如讳送这东西时究竟包藏得什么祸心?
“哦,国师大人啊。”白稚饶有趣味地将帕子接过来,折叠好,搁置在一边。
她还以为他早死了呢。
毕竟他那样的病弱的身体,又是爬山又是磕头跪拜,怎么能吃得消?
况且他不是从深山的寺庙中为她求了个护身符,然后自己就病倒了么,她大胆一点,认为他病死了也不过分吧?
一旁的柳明华见她神色不对,小心翼翼地开口,“那小姑姑还要去拜会国师么?”
白稚挑眉一笑,“怎么,你想见?”
柳明华赶紧摇头,表示那是自己的杀父仇人,晦气都来不及躲,怎么可能想见。
对此,白稚微微一笑,看了看那帕子上的两颗红枣,眼中一片阴恻恻,就连语气都怪怪的:
“看还是要看一眼的,毕竟是我的太傅,就算恨他,也不能忘记他当年的教诲之恩。”
“只是,这恩我得一点点的报,不然他那个单薄的身板可吃不消。”
“万一一个受不住,兀自离我而去,我可是要伤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