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本以为公主那日只是说说。
毕竟自家主子什么样自己又不是不清楚。
但没想到,隔日,公主一早就去御书房,连着七天没出来。
回来后,也跟没事人似的,该吃吃该喝喝该养孩子养孩子,表现得没有半分野心。
别人不知道,小桃可知道。
国师大人曾说过,越想做什么,便要越表现出不在乎的模样……什么的一大堆,她本就是旁听,听了许久也没听懂,直在一旁打瞌睡。
后来还是国师大人身边的阿生用两个字简单粗暴地总结出来——
避嫌。
主子的心思不敢猜,他们这些做丫鬟的只能按照主子说得来。
就比如公主昨日让她给皇后送信,还说什么务必要皇后将此信交给兰家,她就赶紧跑过去送,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公主,您上次将国师大人搞成那个样子,就不怕国师大人记恨您?”
小桃问着,挖了一大块香膏敷在白稚手上,细心地为她按摩手部。
“他要记恨早记恨了,何必等到如今?”
看书久了有些头疼,白稚将书放到一边,忽地想到什么,“对了,你将信交给诗槐时,她可有什么表示?”
“皇后娘娘倒也没什么,只是说声‘知道了’,就把奴婢拒之门外,也不知道想的什么。”小桃仔细想想,没忍住好奇,“公主,您觉得撺掇兰家这事,咱们长欢殿有几成把握?”
白稚略略垂眸看她,笑,“没有把握。”
小桃:?!!”
白稚又道,“兰家帮了澹台家那么多,自然不会相信澹台谨敢反他,况且他有财力在手,也知道澹台谨不敢反他,所以他自然不需要忌惮澹台谨。”
“但是呢——”她话锋一转,又笑,“如今权、兵、财分别由澹台谨、季晏礼、兰丞相三家坐拥,三足鼎立,但若有两边合并到一起,这鼎自然立不稳。”
“所以,说再多,不如做给他看。”
“在心存傲气的时候,没有人会对自己看到的事物有所怀疑。”
“所以公主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白稚看着小桃眼瞳里的东西。就知道她在傅如讳身边不可能什么都没学着,便笑着点了点她眉心,“你个小丫头,对主子刨根问底可不好。”
虽然是训斥,她眉眼间笑盈盈的,根本没有威慑力。
小桃也笑了,但一想到话题的伊始,又回问道,“所以公主大人是放弃国师大人了么?”
“放弃?怎么会?只不他的用途在后面,如今用不着他罢了。”
对白稚来说,只要在她手中就没有无用的棋子。
傅如讳再怎么说都是国师。
就算不是国师,不好有条贱命在嘛,怎么会无用呢?
“可是您都把他折磨成那样了,他又怎会……”
小桃话说得吞吐,边说边观察白稚的模样,生怕惹她生气。
白稚自然不会生气,无所谓地挥挥手,哂笑几声,悠悠软垫上一靠:
“因为他爱我啊,因为他觉得他有愧于我啊,他在向我赎罪啊。”
“他对我的愧疚,是我这辈子都用不完的。”
“所以无论我怎么折磨他,他都不敢又一声怨怼,而且,我折磨他不也是在帮他减轻心理负担,这么算来,他还得感激我呢。”
小桃狠狠点头: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感觉公主大人好厉害!
“先不抹了。”看着小桃又要挖香膏,白稚收回手,“本公主还有要事没有处理,你在这儿好好看着明华,我得去纯熙阁一趟。”
看着白稚眼中狡黠的光,小桃就知道她家公主还是原来那副模样。
不过玩就玩吧,毕竟就连陛下都没规定不许公主大人玩男人。
想着,小桃赶紧点头承是,将东西收拾好后退下。
***
整理好衣衫,白稚走出宫外。
如今已不是下雪的时日,也没必要拿伞。
可冬雪后跟着便是春雨,滴滴点点,来的没有由头。
白稚穿得厚,也不怕被雨透了衣裳,只是如瀑鸦羽上湿了几分,倒显得她楚楚可怜。
过完年,这副身体也刚十六七的年纪,风华正茂,怎么算都是最好的年华。
也怪不得那些男人见她就跟丢了魂似的,个个想往她身子上扑。
走到一半,远远听到声响。
白稚本是不想理的,却听见“季大人”三个字,也难免起些心思。
抬头看去,那位“季大人”在问好的宫女面前面色若铁,目不斜视,与几位宫女隔了一臂之远,端的是正人君子之风,大有“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之势。
估计那几位宫女也是怕他,得了答应就赶紧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片刻不敢留。
白稚看了,觉得有趣,也忍不住凑上前去朝他行礼。
“季大人好。”
许是她个头不高,又垂着头,季晏礼刚经历了一波问好也没在意,只以为她是什么女眷,只草草应一声,就算是听见了。
然后,等着面前人让路。
只是路没等来,倒等来一声讥笑,“我称你一声好,你倒也敢应?就不怕掉脑袋?”
听这熟悉的声音,季晏礼方意识到来者是谁,赶紧行礼,“公主大人。”
白稚不说话,只是笑着看他。
直到季晏礼再次开口问她要去哪里时,她才略略扬眉,答了句“纯熙阁”。
闻言,季晏礼眉眼间看见她的那点欣喜瞬间消弭大半。
白稚知道,他见她宠爱那些男宠心里不是滋味,便假装不知道,撞了他下肩膀悠悠往前走。
等走出五步之远,又停下,没回头,只悠悠开口:
“季大人若是想跟来,那便跟来吧。”
“没准,我若是玩的高兴,还能赏他们来伺候伺候您,让您也快活快活。”
“如何?”
她不说,季晏礼本没想跟去。
她这一提,倒让季晏礼心里不是滋味,偏想跟去看看。
他就不信,那些男人真就能让公主大人舒服?
真就能比他更让公主大人舒服?
但眼下是在宫里,四处都有眼线在,季晏礼就算再好奇也不能直接问,只是抱拳一礼,说句“恭敬不如从命”。
这话落到白稚耳朵里,只得了声轻笑——
没根的东西……
真虚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