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内见不到阳光,不知过了多久。
“滴答,滴答。”
一截苍白的手腕无力地搭在床边,血色红梅一朵一朵在白色的衣袍上绽开。
“……他不能死了吧?”门口的男人探头探脑,有点心里没底,“咱们下手是不是重了点儿?”
“慌什么,没看还喘气儿呢?主子说了,只要不弄死就行。”另一个男人满不在乎道,“走吧,这里面太冷了。去外面烤烤火。”
“可是……”
“怕什么,他昏迷着呢!反正石室就一个入口,咱们堵着门他也跑不了。”
两个人锁上石室的门,出去,侧坐着盯着门,一边烤火一边闲聊。
但他们却忘了防备身后——
两根银针悄无声息地刺入后颈,两人脑袋一歪,昏睡过去。
“快!”姜阮阮确认二人都昏死过去了,才拉着亓笙的手快步走入大门,低声道:“我先进去看看里面还有没有其他人,有危险及时撤……待会儿你进去了,我在外边儿守着。”
她怕亓笙身子不便来不及撤退,所以自诩武功高超的姜阮阮先探路,亓笙全程就丢了两根针,不要太省心。
只是她刚踏入石道,面色就微微一变。
……有血腥味。
她加快了脚步。
“我知道你急,你先别急——万一殷籍在里面怎么办?”姜阮阮拉住她,飞快闪身到石室的门口。还好,石室里没有其他人。
“快来快来……等等!”姜阮阮看清石床上的人,瞳孔一缩,猛地刹住了脚步,连忙将亓笙推了回去。
“那个……今天不太合适,要不咱俩下回再来吧!”
孕妇受不得刺激。
……可是若她现在见到了殷瑾煦,怕是就要受大刺激了!
可是已经迟了。
亓笙灵巧地躲过姜阮阮的手,闪身踏入了石室。昏暗的石室里阴冷刺骨,她那弱不禁风的娇娇毫无生气地倒在冷硬的石床上,浑身是血。
虽然石床上的人察觉到了什么,强装镇定地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但过于苍白的脸色还是暴露了此刻极差的状态。
一片沉寂。
姜阮阮弱弱道:“……我先出去守着了……咳,有什么话你们尽快说。”
姜阮阮一溜烟儿跑没影儿了。
亓笙抿唇没有说话,半张脸隐没在阴影里,看不清脸上的神色。殷瑾煦心中有些没底,他放缓了语气,竭力让自己听上去中气十足,嗓音沙哑着道:“你怎么来了。”
亓笙走到他身边,沉着脸扣住了他的手腕。
力道很大,殷瑾煦抽了一下,没抽出来。他抬眸望着亓笙,轻声道:“有点疼……”
配上他此刻脆弱的模样,有种可怜兮兮的破碎感。
亓笙冷眼瞥了他一眼,手上的力道不轻反重。
“嘶……”殷瑾煦极轻地倒吸一口凉气,浅淡的琉璃色眼眸浮上一抹水汽,手腕上的疼痛骤然消失。
“这句话该是我问你。你怎么会在这儿?”亓笙板着脸。他的肌肤极凉,让亓笙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还……被废掉了武功。
残留的内力在体内肆无忌惮地乱窜,脉象凌乱至极。
她双手捂着殷瑾煦的手,都没能温暖得了丝毫,像是捂着一块冰,很快带得她的手也凉了下去。
“一不小心着了道……”殷瑾煦轻轻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用未被血染脏的衣角将亓笙手上沾染的血迹一点点仔细擦掉。
“说实话。”
“……”良久,他才轻声道:“……放心不下你。”
他叹了口气。
“睡不着。”
与其在王府独守空房,还不如直接深入敌营。
好歹能在她很近很近的地方,能知道她是否安然无恙。
强压着的情绪骤然崩散,亓笙隐忍许久的怒意瞬间直冲天灵盖,此时此刻生撕了殷籍的想法攀上顶峰。她执拗地抓住娇娇的手,用自己的体温去捂:“……所以你明知道殷籍可能会对你动刑,还是故意被抓?”
殷瑾煦没有说话。
只低着头垂着眸,轻轻歪头将侧脸放在她的手上。
亓笙瞬间绷不住了。
【……靠,又是美人计!】
又是美人计!
【还撒娇!】
殷瑾煦很清楚亓笙的弱点,将她拿捏得死死的。
许久,她才咬着后槽牙,低声骂了句:“笨死了你!”
殷瑾煦乖乖挨骂,这副模样让亓笙更加心疼了。她摸了摸殷瑾煦的脸颊,低声问:“你被抓进来,你姐姐知道吗?”
殷瑾煦轻轻点了下头。
他有些体力不支了,用还未染脏的衣料垫着靠在亓笙的怀里。
亓笙眸光暗了暗。她深吸一口气,又问:“所以,你是有备而来?跟女帝里应外合?”
“嗯。”
果然是这样。
她揉了揉殷瑾煦的脑袋,快速道:“那我跟你说一下这里面的情况。这山谷里初步估计,大概有至少五万的精兵。三面环山,易守难攻,只有一处进谷口……”
亓笙飞快地交代完她这几天摸索出来的守备情况。顿了顿,道:“关于鹤老,你了解多少?”
“……什么?”
“他若是知道殷籍的存在,是会帮你们还是帮殷籍?”亓笙沉声道:“我昨夜偷偷离开了山谷,只用了半个时辰,就到了鹤老之前隐居的院子……”
*
“殷瑾煦那边如何了?”
“已经废掉了他的武功了。不过……熊大人说摄政王已经废了,就调走了些守卫。”
殷籍写字的手一顿。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一旁的烛火发出细微的毕剥声。
“调走了多少?”殷籍冷声问。
心腹:“大概……调走了一多半吧。”
……何止一多半,就剩俩人守着门了。
但摄政王刚刚被抓,追上来的侍卫需要处理掉,熊大人带着人马去截杀去了,不能留一个活口。
而且整个山谷固若金汤,就算摄政王被废掉了武功吊着一口气儿还能打得过两个强壮的成年士兵,也根本逃不出这山谷——没走几步就会被巡逻的将士抓住。
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地禀报一下。
可心腹没想到,主子竟会因此震怒。
他大气不敢喘,胆战心惊地跟着主子匆匆前去石牢。
入了夜,漫天星子缀在缎子般的夜空上,山谷如锅天如盖。
夜景极好,但并没有人有这闲心欣赏。
石牢离得不算远走,穿过一排高高低低将士住的房屋就到了。现在还没到休息的时间,屋里没有掌灯,黑黢黢的。
心腹在前面提着灯笼引路。
快到的时候,殷籍不知察觉到了什么,脚步渐渐慢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