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姝从黎青霜那里听了一耳朵秘密,一直到回到家里还觉得心神不宁,想来想去,她还是决定让陪房出去小心打听一番才好。
若季明阁一家真不能得一个正常的孩子,恐怕按照她婆婆的尿性,说不定就会让他们夫妻多生两个好从中选一个过继给大房的。
而季明堂是肯定不会反对的,虽然他在家里一直跟季明阁不分大小的样子,甚至因为他比季明阁更加会读书,在族中比季明阁还要受重视些,他哪怕是为了脸面好看一点,也会同意过继自己的儿子给大房的。
毕竟在季明堂看来,大房的男人是他亲大哥,而他嫂子还是他亲表姐呢。
季明堂见钟姝从河东郡王府回来就脸色不太好,他心里也不太得劲儿。论理,他娶了个实打实的官家贵女,人家长相品性跟能力手段样样不缺,就是嫁给哪位宗室做王妃都使得,既然能便宜了他,他怎么也该只有高兴的份儿。
可问题就在于钟姝的身份跟能力都比他要好,虽然如今他也中举即将授官,可他始终就是觉得自己在钟姝面前低了不止一等。
有时候,他自己也很疑惑,从前他也不是没有听过有那些负心汉,在中举之后就抛弃了结发的田园妻,转头去高攀官家的贵女们,怎么那些人都能心安理得的忘恩负义,他开局直接就做了四品高官的女婿,本该做个得意人才是,为何偏偏还在这边矫情呢?
钟姝看季明堂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又不舒服了,不过现在她也学会无视别人的情绪了,并不会像以前一样,一见季明堂不高兴了,就赶紧上去嘘寒问暖的。
钟姝这边自顾自地进去内室换衣裳,连个眼神都没给季明堂,季明堂又不是傻子,自然感觉得到钟姝对他的怠慢。只是他在钟姝跟前,确实没什么底气,谁让他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给钟姝拉了后腿呢。
内室里,桃红悄声跟钟姝说道:“姑娘刚刚那么做是正确的,本来姑娘就是低嫁,这事儿事先大家都知道,偏偏这季明堂有几分好笑,过后倒是总拿这事儿来找茬!郡王妃往日也说了,您在家就是大家千金,嫁人之后,就算短暂地装乖,也该叫人知道您千金的派头跟行事!”
道理钟姝也懂,只是此时此刻她懒得在季明堂身上费任何心思而已。她给桃红使个眼色,让桃红不要说这话了,自己换了衣服却没出去,反而跟桃红鉴赏起自己的首饰来,如今她可谓是有权有势还有钱,这衣服首饰的就没少买。
季明堂在外面坐了半晌也没见钟姝出来,虽然左右丫鬟们侍候得殷勤,但他心里还是有些火气在往上冒。可他就算是想要发火,也找不到什么正经的由头,若是传出去了,说不得他自己的名声还要受损,于是只能把一切都憋在心里。
等到了晚上,季明堂硬要在钟姝屋里歇息,钟姝的丫头们也都没个正经的理由拒绝,只能看着季明堂进去内室,一屁股躺在钟姝的床上。
正在伺候钟姝卸妆的桃红跟钟姝交换一个眼神,便出言让一个丫头过去给季明堂换寝衣。
要知道季明堂之前身边就只有一个书童伺候着,除了端茶倒水,其他的屋里活儿他是不用做的,自然不会给季明堂换寝衣。这样的享受,还是钟姝嫁给他之后,带过来的丫头们跟着以往的经验,倒也让季明堂享受了一把。
就是因为这样的不同,季明堂从成婚之初,便了解到了自家跟正经的官宦人家到底差在了哪里,而钟姝娘家,分明也是到了他岳父这一辈才成功地留用在京城的。
说句太自大的话,季明堂就是了解到了这一点,才也跟着幻想着他自己将来也能做到这一点,或许还能侥幸比岳父做得更好。
所以一开始,季明堂虽然对钟姝客气,但内心里并没有什么自卑的,可是自从钟姝回到娘家几句话的功夫,便能让他们那儿一个经营了上百年的家族彻底抬不起头来。那一刻,他是真切地看到了权势的好处,也更加了解他岳父到底是如何能走到今天的位置,他只要一想到钟姝的那些贵女手帕交们,他就再也不能在钟姝那里应对自如了。
季明堂心里如何变化,钟姝是看得一清二楚,但是她因为季明堂这番心理变化凉了心,已经不太管他了,如今也就是不好和离,再者她自己天天在外面忙碌,少有空闲的时候,只要两人少碰头,她觉得这样的日子也能过下去。
反正她身后还站着一个河东郡王妃呢,谅季明堂也不敢把事情做绝了,要不然,恐怕他仕途都要受挫。
钟姝躺在床上就闭了眼,而季明堂还自觉地吹了蜡烛之后才躺下,他看着帐子顶上只能稍微看出一点轮廓的纹样,想了想,还是开了口:
“母亲来信说,让咱们最近多为孩子努力努力。”
钟姝一动不动,呼吸更是丝毫没乱,但季明堂知道她还没有睡着,毕竟这才多一会儿啊,按照钟姝的习惯,根本不可能就入睡了。
他转过去看着钟姝道:“母亲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看我如今也中举了,等到下一次春闱便要参加殿试,到时候说不定就能留用在京城呢。”
钟姝在心里嗤笑,虽然科举是到了本朝才被完善,但本朝已经立国百余年,这科举一途可是越来越艰难了,真是不知道季明堂到底哪里来的底气说能考入翰林院!
看钟姝还是没动,季明堂有些恼羞成怒的感觉,他不明白为什么钟姝能坦然一直不对孩子的事情上点心,他母亲都亲自写信来催了,她还是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姝娘!”季明堂提高音量,打算今晚上一定要从钟姝这里要个说法,“我们成婚都两年了,母亲着急一点也无可厚非,你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也要跟我说才是啊!”
钟姝叹一声,转头看向他道:“婆婆想要抱孙子这本来也没什么可说的,可你上面不是有个兄长嘛,他家已经有了现成的大孙子,我看婆婆每日疼大孙子都疼不过来,催我们生孩子也只是随口一提罢了,偏你自己一直哽在心里!”
“你也别只顾着孩子,也不想一想眼前的形势到底适不适合生养一个孩子了。你还要科举,每日花费的心力也不少。而我如今因为河东郡王妃的面子,跟着和贞公主一起管着羊毛的生意,你看我什么时候闲的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