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又遇上一个寒冬,若不是这两年大家的日子普遍好过了许多,恐怕京城里也少不了冻死的人口。
李祛看到外头又在下雪,很是高兴,这样他那些冰雕而成的迷宫啊,滑梯什么的玩意儿就能过保留一段时间了。
而黎青霜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今年又是一个寒冬,我要看看这气候是不是开始变冷了。”
这气候变冷的危害,最显著的例子就是明朝的灭亡,连年的寒冬加剧了底层民众的苦难,而朝廷上的各种争斗算起来只不过是推动了底层人民的反抗。
李晗原本也担心这突如其来的寒气会影响春耕,看黎青霜竟然开始寻摸以前留下的数九梅花图了,虽然搞不懂她想要做什么,但也跟着帮忙整理朝廷邸报。
眼下也没有温度计来准确量化气温,但是没关系,只要留心运河的封冻情况也足够了。
“我要找的是运河封冻的情况,从什么时候开始封冻,一直到什么时候结束,从哪个地方封冻,又是从哪个地方结束的。”
“还有,我们还可以向钦天监打听消息,这农历就是钦天监制定的,往往用来指导农民生产,想必我们去问他们也不会隐瞒。”
上一次李晗因为宴会的事儿已经麻烦过钦天监一回了,这一次却不一样,黎青霜虽然这样说但心里着实没底,因此又立马改口道:“算了,我们还是先去三哥那里一趟吧,他如今在朝堂上说话也有些分量。”
李晗也是这个意思,他作为寻常皇子,像是上一次那样带有一点调侃的意味去向钦天监问一个日子便罢,若是牵扯上了农桑之事,这可就很容易被攻讦为觊觎天子。
果然,经历过朝廷历练的李旭比李晗更加明白气候变得寒冷,对农事来说意味着什么,而且李旭熟读史书,他比李晗更加明白气候变冷所带来的后果。
“弟妹可还有别的证据?若是没有更加直观的证据,怕是不能说服朝廷诸位大臣。”事情太过严重,李旭根本做不了主,所以便问还有没有更加直接的证据。
李晗也不含糊,直接拿出在家里画好的折线图,“这是青霜画好的图,上面非常直观的反映了运河封冻的长度跟时间,只可惜咱们府上的邸报不多,如今只能画出十来年的数据,若是能从吏部多拿些邸报来参考,想必就能看到这最近几十年的气候变化。”
既然李晗有法子,李旭就直接带着人去了吏部,年后上值的人一时半会儿并不能很快收心,大家好似还沉浸在节日的松快气氛里,还在拿各家的新鲜事情取笑。
见李旭带着李晗二脸严肃地过来,吏部尚书还以为宫中发生了何事呢,赶紧上来询问情况。
李旭拱手对老尚书道:“我们兄弟想向老尚书讨些往年的邸报,还请老尚书行个方便。”
邸报这东西是个做官的,哪怕是已经告老的人家每年都有,而李旭跟李晗是皇子,他们手里就算是有邸报,往往也不多,大多是从他们开始听政开始发放,想必他们想要的不是最近五六年乃至十来年的邸报,而是要更加往前的。
吏部尚书直觉这里头肯定有什么大事,将二人领到自己的班房,又叫小吏端了一壶好茶过来,这才轻声相问:“想必二位殿下也不是为了寻常原因来找这邸报,不止这内情可否跟老夫说上一嘴?”
李旭推辞道:“兹事体大,老尚书不如等哪天朝会听听看吧。”
人老成精,老尚书轻易就分辨出两位皇子并没有担心他们分功的意思,恐怕的确是因为事情太大,传出去怕引起恐慌,所以他也不含糊,转身亲自去帮忙取封存的邸报给二人看。
两人就在老尚书的班房里忙碌了一上午,将本朝立国到现在的所有邸报都整理了出来,李旭惊觉开国的时候,看起来气候在渐渐变暖,立国之后有几年的时间,汴州以南的运河甚至都没有封冻过。
中间又有好几十年汴州以南的运河也只是偶有两年才会稍有凌冰出现,可到了最近几年,偶尔就连靠近江南的河段也都会出现凌冰,更别说汴州以北的地方了。
李旭跟李晗终究还是年轻了,并不知道这一个气候问题就能引发王国危机,但他们都知道最近的气候一年比一年冷,肯定会影响农事收成,如今朝廷虽然能从南狄采购粮食来抑制高粮价,但这并不是长久的法子。
李晗忧心忡忡:“也不知道最近几年的旱灾跟这气候的变化有没有原因,北方最近几年着实不太好过。”
李旭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折叠好整理出来的折线图,又将邸报整理好放到一边,没怎么走心地安慰李晗道:“不管有没有关系,咱们都要先跟父皇通个气,再让父皇去找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好生问一问开国之初那些事儿。”
而庆熙帝看到兄弟俩联袂而来,虽然并不知道他们在吏部的事儿,但直觉恐怕事情不小,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两年国库丰盈了不少,但花钱的地方也多了去了,尤其是北方大面积有春旱的苗头,庆熙帝真是难免心生厌倦,想要退位了。
他都是将要满六十的老人家了啊!
李旭跟李晗将折线图展开来给庆熙帝看,李旭说道:“父皇,四弟今日一大早便来找儿臣说事,这是四弟跟儿臣一上午整理好的折线图,上面反映了从开国到如今运河的封冻情况。”
庆熙帝眼神不是很好了,李旭跟李晗又离得稍远,他免不了从御座上走下来仔细观看。
这折线图横着表示年份,竖着则写着封冻的时间,还标注了封冻的河段长度。庆熙帝直觉这事儿就是个大工程,还非要人够仔细才能统计出来,先就十分感念兄弟俩的用心。
只是后来看仔细了,发现开国之初的确有两年好日子,可那过后竟慢慢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运河封冻的时间越来越长,封冻的河段也越往南方靠,显然这气候开始渐渐一点一点儿地变冷了!
庆熙帝得出了这个惊人的结论之后,整个人都有点失神。他出生的时候,本朝太祖,也就是他的祖父,已经不在了,但是从叔伯们口中得知,他们也不是一开始就想做反叛前朝的事儿,实在是看着天下人都快活不下去了,他们这才收拾家底,拉拢了人手揭竿而起,最后夺得了这天下。
李氏在前朝也算得上世家,为何他们这世家也会活不下去呢?因为连年的灾害导致了粮食减产,甚至是有些地方连着两三年都没有粮食出产,因此饿死了不少平民百姓。
他们李氏虽然称得上世家,手里的田地也不少,可没有人来帮他们种田,他们又去哪里有收成呢?
这也是为什么庆熙帝对农民抱有不小的好感。
“陛下——”看庆熙帝的脸上带出一些灰败跟落寞,陶永安担忧地上前准备扶住他。
庆熙帝跟陶永安默契十足,在陶永安将要扶住他的时候示意自己没事,转而回到了御座上。
李晗跟李旭对视一眼,忍不住开口安慰道:“父皇也别过分担心,北方就算真的遭遇大旱,咱们也可以从南狄购买粮食回来,再说各地粮仓也都才巡视过,并没有什么问题,只要不是全国上下一起遇灾,咱们大盛依旧可以轻松度过两年的时间!”
庆熙帝苦笑着挥挥手,“你们还是想得简单了,若是大盛境内大面积遇灾,周边四夷绝不会如眼下这般安分,就算不敢大举进攻,但些许试探总是免不了的。尤其是北凉,最近几年他们的确内乱过后又很快安稳了下来,也跟咱们加大了羊毛的贸易,可缁衣卫那边送来消息说,他们国内又因为连日大雪冻死了大批牛羊,恐怕也忍不住要南下劫掠咱们大盛的城池!”
李旭跟李晗都没有亲自经历过战场,看庆熙帝的样子也知道这一仗恐怕并不是那么好打的,况且战事一起,这军资耗费就不是个小数目,国内还想留点钱赈灾呢,尤其是推算到未来两年都可能不安稳的情况下,朝廷有钱有粮才能安抚民众。
李晗当时就想着,要不干脆把家里的钱都捐出来去南狄买粮食算了,反正家里还有黎青霜的钱可以应付日常开支,而且自从黎青霜接手了全部产业之后,他手里每年都有一两万两银子的剩余。
李晗这样想,也就这样说了,“儿臣手里能拿出来的现银差不多有二十万两,粮食也不少,家里还有青霜能养家,不如都捐给父皇让西北备战吧。”
李旭虽然慢了一步,私房没有李晗那么多,也跟着表示自己手头能凑个十万两出来,也捐了。
庆熙帝看着兄弟俩争先恐后地想要捐钱捐粮保卫西北,心里真是畅快极了,忍不住大笑起来,“好好好,有你们这样的儿子,朕这几十年的功夫倒是没有白费,若是西北真要开战,你们可不要忘了今日说的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