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让把院子里扫视一圈。
嚯~~白桦村头头脑脑都到了。村长,副村长,妇女主任,一个不缺,搞得像开社员大会一样。
再一看,姚大山父女俩被围在人群中间。
姚大山像只斗鸡,脖子又粗又红,头发根根竖起。
姚心柔脸上又惊又委屈,小拳头攥的紧紧的。
细细的手指,骨节分明,指甲抠到了肉里,眼里带着泪花,硬是忍着没哭。
姚心柔对面站着的是村长方有根的媳妇儿黄银花。
黄银花怀里抱着一只老母鸡。
那老母鸡被她抱的紧紧的,鸡脸憋的紫红紫红。
两只鸡爪伸得直挺挺。
村长方有根嘴里叼着旱烟,肩上披着一件洗的发白的中山装。
俨然一副老干部架势,站在老婆媳妇儿旁边,很明显是给媳妇撑腰,一张脸像铁板一块。
妇女主任蔡根花,站在姚心柔和黄银花中间,正在劝架。
蔡根花嘴皮子利索。读过四年小学,是村里的难得的高学历分子。
确切的说,妇女里的最高学历。
是个热心肠,一听说白桦村谁家闹矛盾,哪怕在吃饭,扔下筷子就赶着去给人家评理。
今天姚大山家这事儿明显不是件小事儿。
蔡根花自然首当其冲。
副村长吴长兴和普通村民一样站在一旁。
他虽说是村里的二把手。
不过,这个场面有村长和妇女主任在,轮不到他说话,看个热闹就行了。
俗话说,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他也正是这个心态。
姚大山这头犟驴,他早就看着不顺眼。
仗着自己是地里活的老把式,出山劳动,他安排的活儿,有时还要挑毛病,说他分配的不合理。
吴长兴见过姚大山和人打架不要命的样子。
对他的话,忌惮三分,只好重新分配。
今天姚大山算是踢到铁板了,竟然和村长家起了天大的矛盾。
人生在世,最乐呵的事,莫过于看着自己的一号敌人和二号敌人斗得你死我活,两败俱伤。
吴长兴此刻虽然看着面无表情,偶尔还帮着劝几句。
可心里早就乐的满地打滚了。
李让分析完场上的形势。
又回头看了一眼围观的人。
此刻白桦村半个村的村民,都围在姚大山家。
而且都把目光注视在自己身上。
又是胜利制糖厂的工作服,又是崭新的二八大杠自行车。
不惹眼才怪。
李让上前站在妇女主任对面。
和姚心柔,黄银花四人正好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坐下来就能打麻将。
李让看着姚心柔关切的问道:
“心柔,出什么事了?”
姚心柔紧咬着牙关,还没来得及开口。黄银花尖着嗓子道:
“出什么事儿?出大事儿了!咱们村里遭贼了!还是个女贼!专门偷人家又肥大大下蛋老母鸡的女贼!”
黄银花这话说的阴阳怪气,有话不直接说,拐了十七八个弯。
李让转过头,眼神一凛,看着黄银花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把话说说清楚,谁偷你们家鸡了?”
李让的眼神让黄银花心里微微有些发怵,
可没过半秒,就更来劲了,怕什么?今天这事儿可是人赃俱获,而且他男人是村长,这么多村民都在这儿。难道还怕李逛鬼动手打人不成?
黄银花深吸一口气,梗着脖子,恶狠狠盯着李让,音量提高一个八度道:
“好啊,说说清楚就说说清楚。我还怕你这个李逛鬼不成。”
黄银花转过身,像开批斗大会一样,对着所有看热闹的村民大声道:
“乡亲们,今天一大早,我朝鸡窝里一看,鸡没了,我那只又肥又大每天都会下一个蛋,有的时候甚至是双黄蛋的大母鸡没了。”八壹中文網
“我当时急的呀,血压都上来了。这鸡可是我的半条命啊!我就找,一家家的鸡窝找过去。你们猜怎么着?我的鸡竟然出现在姚大山家的鸡窝里。”
说完把怀里的母鸡往上拱了拱。腾出右手指着那只鸡说道:
“就是这只鸡。这一只鸡,每根毛长什么颜色,我做梦的时候都能说的一清二楚。”
“这只鸡就是我家丢的那只鸡。你们说说看,我家的鸡出现在姚大山家的鸡窝里,不是被姚大山偷去的还能是什么?”
“这个贼不是姚大山,就是姚心柔。反正他们父女俩肯定有一个是贼,见我把鸡养的又肥又大,就偷了去。”
“幸好我的鸡福大命大。我没有放弃她,把她找到了。”
“乡亲们,偷东西是会上瘾的,有一就有二,今天幸好我黄银花揪住这两个偷鸡贼,要不然,乡亲们的鸡,早早晚晚也会遭殃。”
黄银花这一席话威力不小,在村民们中间,犹如炸响了一个雷。
村民们顿时七嘴八舌道:
“说的有道理啊?这姚大山家的鸡窝,又不镶金又不镶银的,鸡不可能自己跑过去。”
“可不是嘛,我还以为姚大山就是脾气臭,没想到还是个三只手。”
“就是啊,这姚心柔看着娇滴滴的样子,竟然是这种人,知人知面不知心。”
......
姚大山扯着嗓子大声吼道:
“放你妈的罗圈屁,黄银花,你他妈的哪只眼睛看到我偷你家鸡了?咋滴?全村就你家有鸡是不是?我家那只老母鸡,你也是亲眼见过的,这鸡要是你家的,那我家那只鸡哪里去了?”
黄银花瞪着眼睛道:
“你家那只鸡哪里去了?关我屁事,我哪知道?说不定是你嘴巴馋,杀了吃了。或是到镇上卖了换钱,谁他妈知道呢?”
姚大山怒道:
“我日你个仙人板板。你满口胡言乱语。我姚大山在这村子里住了几十年,你见我偷过什么东西?”
黄银花眼睛一白道:
“那谁知道?说不定老了老了转性了。长出第三只手来了,也不是不可能。”
“总之这我家的鸡出现在你家的鸡窝里,这是铁的事实。”
“你休想狡辩,我家的鸡,你偷的!你偷的!你偷的!”
黄银花说一句你偷的跺一下脚,说一句你偷的跺一下脚。
像极了标准的泼妇。
姚心柔看不下去了,怒视着黄银花道:
“你住嘴!你没有真凭实据,凭什么诬陷我爸?我爸老老实实从来不拿别人一针一线,怎么会去偷你家的鸡?”
黄银花眼睛一瞪道:
“姚心柔你别不知好歹,我刚才没说你偷的是给你留着三分面子。你爸是个大老粗,平时也不喂鸡,认不出自家的鸡长什么样子,倒也说得通。”
“可你家的鸡平时都是你在喂,咋地?自己天天喂的鸡,长什么样子?你认不出来?要我说这鸡确实不是你爸偷的,是你偷的!你不仅偷了鸡,你还死不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