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苑猎场极大,沈赋用了与蓝尽欢一样的扮相,只要离别人足够远,只要他们俩不承认,就谁都不能说什么。
而且,最重要的是,今日大猎,暗藏了许多不确定的因素,对手个个都不是善类,不知会有什么事发生。
所以,需要远距离瞄准的事,欢欢上。
需要亲身赴险的事情,他来。
“记得远远跟着我,不要乱跑。”沈赋再三叮嘱,“找到白鹿,拿了绣球,我们就回。”
“嗯。”
蓝尽欢乖乖答应。
但是,沈赋策马转身时,她又叫住他。
“惑儿。”
“怎么了?”
沈赋回头,笑眼弯弯,又温柔,又体贴,又听话。
蓝尽欢用力抿着唇,想说些关心的话,可不知从何说起,憋了半天,只挤出四个字:“你也小心。”
字虽少,又没什么特别的,但是,沈赋听懂了。
她是答应了,此事一了,便与他双宿双栖,永结同心。
他眼中如有星河流淌,望着她立在稀疏树影下的她。
“好,欢欢有命,莫敢不从。”
说罢转身,一人轻骑在前,与她慢慢拉开距离。
蓝尽欢坐在马上,停在原地,望着沈赋的背影,目光渐渐变得柔软。
惑儿他……,其实还不错。
但是,她却看不到,沈赋腰背笔直,坐在马上,脸上表情控制不住的瞬息万变。
狂喜,神经质,不可置信,再癫狂,再神经。
骗到了!
骗到了?
骗到了吧……?
骗到了!!!
娘的!骗到了!!!!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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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密林深处,传来狩猎号角的声音。
应该是有人发现了白鹿。
看台那边,歌舞助兴,群情激亢,所有人都纷纷伸长了脖子,等着看到底是谁这么厉害,一出手就旗开得胜。
然而,明太师那边却有点骚乱。
明子衍不见了。
明鹤楼生气,“这孩子,又跑到哪儿去了!”
管家老付道:“刚才有人看见希希姑娘在附近出现,难道……?”
“啊?”明鹤楼立刻被气得要死了,“就是那个坑了我孙儿跳楼的妓子?快去找!把人给我找回来!千万别让他又作出什么离谱的事!”
“是!”
老付带人去寻了。
明鹤楼心神不宁地坐下,眼皮子底下的肉一直跳。
御苑这么大,人这么多,那个希希早不出现,晚不出现,非要这个时候出来勾搭他孙子,肯定是没安好心。
子衍又是个手软脚软耳朵软的,不要说别的,若是被骗去林子里,被人当猎物给射杀了,可怎么得了!!!
但是,奈何皇上御驾在此,他又不能声张,随意惊动,只能暂时镇定下来,祈祷这唯一的孙子没事。
而看台的另一处,蓝凤鳞不动声色起身。
春意浓将椅子扶手一拍,拉长了腔:“去哪儿啊?”
她已经与对面的宣德太后对视很久了,两个女人眼睛都很大,居然在比赛,看谁先眨眼。
蓝凤鳞俯身,将手掌放在她肩头,笑容温厚道:
“夫人息怒,早上的甜汤好喝,为夫去去就回。”
他与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亲近,又夸她早上安排的早餐可口,春意浓有被顺毛。
果然,对面,宣德气得将脸扭向一边去了。
春意浓得意,“快去!别耽误看欢欢。”
她向远处瞭望,想寻到蓝尽欢特别显眼的那一身银白,但是,密林太深,什么都看不到。
“好,一定。”
蓝凤鳞三言两语将夫人哄好,走了。
蓝以笙也起身跟着。
春意浓头都没回,沉声喝道:“你又干什么去?”
蓝以笙身形一顿:……
“回母亲,我早上也喝多了甜汤。”
“父子俩一个模子,快去!”
“是。”
等那俩人都走了,春意浓没找到她的欢欢,坐下来有些担心。
这还怀着两个月的肚子呢,也不知道沈赋到底靠不靠谱。
身边,春忘归温热的手掌,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囡囡。”
他还用小时候唤她的方式唤她。
父女俩这几天来,头一次左右无人,单独相处。
春意浓有些不自在,手捉了衣襟儿,小声儿:“爹……,对不起……”
当年,她学了点本事,锦衣玉食的郡主不做,想学别人行走江湖。
结果一出门,就遇到了蓝凤鳞。
她被他的英雄气概迷得颠三倒四,完全不听父王和母妃的劝阻,一意孤行,非他不嫁。
那时候的蓝凤鳞,少年封侯,军功盖世,在她眼中,是无可比拟的大英雄,是举世无双的一代天骄。
她一门心思地想跟着他,想象着成为武定侯夫人那一天,不知要气死天下多少爱慕蓝凤鳞的少女。
她为了他,不肯回南燕。
她与他,私下里拜了天地。
等春忘归知道的时候,两人生米已经煮成熟饭。
宝贝女儿就这么把自己许了人,震怒也没有用,只想把人先哄回来。
孔雀王的女儿,就算嫁过人,也不愁再嫁。
然而,只有十七岁的春意浓,骄纵,任性,认准了蓝凤鳞这一个,说不回去就不回去。
最后,春忘归没办法,终于让步。
女儿不肯回家,但是他不能让她嫁得那么不明不白。
于是,入宫请旨,一纸国书送往大徽朝。
孔雀王府与武定侯府的婚事,成了两国联姻。
春意浓终于风风光光地,奉旨嫁了。
然而,新婚不出一个月,蓝凤鳞就带着当时已经收养的几个义子奔赴北疆。
从那以后,就很少回家了。
再后来,她发现身怀有孕,与他书信告知。
他回信,只是寥寥数笔,极是客套,全无即为人父的惊喜。
她生了欢欢,他也是到了孩子过百天,才回来。
那时,边疆并无战事,他却始终回避她。
春意浓心中怀了怨怼,但已经走到这一步,什么委屈都无法与人言。
只有在见到蓝凤鳞那一刻,又什么不开心都没有了。
她是一心一意爱他的。
蓝凤鳞也在抱过她怀中小小婴儿时,眉目变得柔软,与她亲近了许多。
“男孩还是女孩?”
那一瞬间,春意浓失望到了极致,刚刚热乎起来的心,彻底凉透了。
原来,好几个月过去了,他连孩子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她给他写过那么多信,他根本就没看几眼!!!
“男孩。”她冷冷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