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凤鳞的半边脸,埋在泥里,眼珠儿动了动。
“不对……,不对……,欢欢身上流着蓝氏和春氏的血,即便是女子,也不会完全没有效果,不对……,不对……”
他全身骨骼经脉,挨了沈赋那三下,仿佛尽断了一般,只能艰难的挪动手指,去抓春意浓的绣鞋。
“意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是不是……?”
春意浓的惨笑,戛然而止,冷冷站起身子,漠然俯视这个她等了半辈子,爱了半辈子的“大英雄”。
“蓝凤鳞,你原来冥冥之中,一切早有天意。还记得我十八岁生辰那晚,你干什么去了吗?”
春意浓忽然咯咯咯地笑,笑得花枝乱颤。
“你以为当晚,只有你一个人不在营帐中吗?哈哈哈哈……”
那一年,是新婚第一年,她想念新婚的夫君,一个人千里迢迢,去了北疆,想与他一起过生辰,给他惊喜。
谁知,到了北疆大营才被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原来在将士们的眼中,武定侯夫人早就另有其人!
而她,不过是个奉旨和亲的刁蛮郡主。
是她横刀夺爱,破坏了一对苦命鸳鸯的姻缘!
春意浓心碎欲绝,却只能打掉的牙合着血,咽到肚子里。
南燕的圣旨已经下了,父王已经为她能做的都做了。
这个时候,她若是再哭着闹着要回头,不但会让自己成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还会陷南燕于言而无信之地,给大徽落下口实。
于是,她只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她还傻乎乎相信,蓝凤鳞既然娶了她,就会对她负责,做一个好丈夫。
她的到来,虽然杀了个措手不及,但蓝凤鳞依然还是十分欣喜,全心全意地陪了她一个晚上。
他带她登上北疆的烽火台,瞭望月色下一望无垠的银色大漠。
他亲手烤羊腿给她,还替她温了酒。
他们在帐中缠绵,尽享鱼水之欢,小别胜新婚。
然而,到了后半夜,春意浓口渴,起身找水时,却发现夫君不在身边了。
直到将营帐附近守卫的卫兵全都揍了一遍,才知道,原来,蓝凤鳞趁着她睡着,又去找那个女人了!
那一瞬间,春意浓彻底绝望了。
大婚之前,你有过什么,我可以假装不知道。
但是,我躺在你的枕边,你却从我身上爬过,溜出去私会别的女人,就是罪无可恕!
然而,她能做什么?
她与他是国婚,这辈子,早就牢牢绑在一起,就算是死,也不可能分开了。
春意浓只能破罐破摔。
你出去找女人是吧?
那我堂堂南燕郡主,为什么不能找男人?
于是,她连夜策马出了大营,去了附近市镇,左手马鞭,右手烈酒,喝得醉醺醺的,满大街抓男人。
边疆小镇的男人,哪儿见过这么彪悍的小媳妇,吓揍得满街抱头乱窜。
春意浓闹得整个小镇大半夜不得安宁,直到一头撞到一个人胸膛上。
她醉眼迷离抬头,捏了他下巴,左右看了看。
“长得不错。”
又在他胸膛摸了摸。
“练得也不错。”
头顶上,那人刚好也是大醉,也不怕她,老老实实站着给她摸。
“姑……姑娘……,你何事?”
春意浓扔了酒壶,将他衣领一扯,扬了扬鞭子,“走,跟我生孩子去,不然拿鞭子抽死你!”
那人傻乎乎笑,“鞭子……,好……好啊……”
……
“原本我也不敢确定,但是现在,老天都要罚你。欢欢她不是你的种啊,哈哈哈……,蓝凤鳞,这个结果,你满意吗?”
春意浓笑得发狂,笑得肝肠寸断。
蓝凤鳞的身躯,剧烈颤抖,手在距离她绣鞋一寸的地方停下,死死抓住地上的烂泥。
“春意浓!!!你可知那晚我为什么会走?”
他绷足了全身所有力气,仰头死死盯着她。
“阿柔她与我从小青梅竹马,可是,她死了!她那晚服毒自尽,死在我怀中,只为成全你——!!!”
蓝凤鳞眼眶,浑浊的泪滚下,“你让我……,这一辈子,如何再面对你……,我看到你,就会想起阿柔临死时的模样……”
春意浓的癫狂的笑,凝固在脸上。
她用力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怎么会是这样!!!”
蓝凤鳞垂死般喃喃道:“我是曾经处心积虑想要娶你,可我也的确想过要好好待你,但是……,心,已经被一个死人占满了,再也容不下旁的了……”
“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啊啊啊啊——!!!”
春意浓崩溃地尖叫着,转身狂奔,冲入树林深处。
“娘!”蓝尽欢去追她娘。
沈赋不放心欢欢,也跟上,经过蓝凤鳞身边,看着地上垂死的人,危险一笑。
“欺负人家心软,单凭两片唇就能诛心,还真是低估你了。”
蓝凤鳞如今像个废人,趴在地上惨笑,“姬惑,你难道是什么好东西?”
沈赋不服气,昂了昂下颌。
他上辈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是,这辈子,为了追回欢欢,他刻意假装是个好东西。
“本宫现在不弄死你,收你的人,很快就到。”
沈赋去追蓝尽欢。
原地,一片狼藉,只余蓝昊庭一步一步走到蓝凤鳞身边,双膝一曲,瘫跪在他身边。
“爹……”
蓝凤鳞的手,忽然死死抓住他的手。
“庭儿……,爹苦心经营这么久,其实只为能复活你娘,庭儿,欢欢她的身上没有蓝氏的血,但是你有,你帮帮爹,好不好?好不好!!!”
“爹……!!!”
蓝昊庭惊悚极了,想要将手从他爹手中抽出来。
可是,蓝凤鳞的手,如一把铁钳,死死钳住了他。
“爹!你醒醒,我是你最疼爱的庭儿,你说过,我的名字,就是我的将来,就是我的命运,你说……喀……喀……”
蓝昊庭的话没说完,喉间被人一刀割破,便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鲜血,汩汩从伤口狂涌而出,人瘫倒向一边。
他的身后,站着蓝楚城,两手染血,冷漠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