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欢听到这里,努力的不让自己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
景泰帝派曹公公前来。
听见景泰帝的名字,顾清欢的心里实在是很难有什么好感,但还是勉强笑着,问道:“不知皇上是有什么吩咐吗?”
曹公公颔首,道:“也是要入夏了。皇上那儿说,他之前的寝衣穿着已经有些旧了,让座两件新的。”
“皇上的意思是,以前都是些龙纹,太普通了。他希望顾司制能够做一些不一样些的。”
不一样一些的?
顾清欢想起景泰帝那张脸,以及他的这个吩咐,心里就不爽。
该不会,景泰帝心里打的,是什么龌龊主意吧?
顾清欢不动声色,疑惑地就问道:“按照规矩,帝王的服饰上面,就该是龙纹才是。皇上不想用龙纹,那应该用什么呢?”
“莲花?竹子?”
曹公公闻言,有些尴尬,道:“皇上的意思是……戏水鸳鸯,就挺不错的。”
听到这里,顾清欢心里一阵恼怒,耳根子都微微红了一些。
戏水鸳鸯?
她是真的很想骂景泰帝有病!
而且,病得还不轻!
“曹公公。”顾清欢闭了闭眼睛,道:“鸳鸯这东西,我是会绣的。不过……皇上既然喜欢这样的寝衣,让宫里的娘娘们来做,岂不是更合适么?”
“娘娘们做了送给皇上,也是娘娘们心里的一番情意,是不是?”
曹公公点头,但又无奈道:“话是这么说。我也跟皇上隐晦地提了提,只是皇上说……宫里的娘娘们加起来,手艺都不及你好。”
话到此处,曹公公叹了口气,道:“顾司制。我知道,这件事让你很为难,皇上那里的意思,也实在是叫人难以琢磨。”
“不过你放心……皇上他,应当没有别的意思。”
应当没有别的意思?
顾清欢差点冷笑出声。
就算有,她又能怎么样呢?
想着,顾清欢道:“我知道了,曹公公,你与我说这些,我心里有数。你放心就是,该做的寝衣,司制房里一定会做好的,不叫你难做。”
曹公公颔首,苦笑道:“顾司制,辛苦你了。之前你做的夏衣我也瞧见了,挺好的,谢谢你,唉。”
曹公公摇了摇头,他还有别的差事,也不好一直留在这里和顾清欢寒暄,转身就离开了。
顾清欢看着曹公公的背影。
他的身上透露出疲惫来,似乎对景泰帝的这些行为,也是并不认可的。
顾清欢忽然想到墩子对自己说的话来了。
曹公公,是之前执笔太监的徒弟,景泰帝登基后,几乎将宫里那些曾为景元帝做过事情的人都给打发走了,唯独留下了曹公公。
曹公公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他懂得审时度势,明哲保身,同样也十分聪慧。
她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钱阁老那里有很大的把握,从回纥将景元帝救回来。
那么,曹公公在“审时度势”以后,很有可能是会选择站在钱阁老这边的,里应外合,挟持景泰帝。
想到这里,顾清欢的心扑通扑通就跳了起来。
她从未筹谋过这样的大事,现在想着,心里自然是忐忑,当然也希望……要是真的有这样的机会就好了。
只是眼下……
顾清欢看着曹公公特意带来的一些衣料,这些都是江南进贡来的缎子,十分珍贵,都是给景泰帝用的。
可见,曹公公就是要她用这些,给景泰帝做衣裳了。
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做好差事才行。
戏水鸳鸯是吧?
顾清欢嘴角闪过一丝冷意,拿了针过来,就开始刺绣了起来。
当天傍晚。
顾清欢已经将戏水的鸳鸯给绣得差不多了,丑是丑了点儿,可谁让她对景泰帝实在是只有厌恶呢?
正所谓相由心生。
顾清欢想起景泰帝那张脸,不反胃就已经很不错了,还能坚持做好绣活,她甚至都佩服自己。
“咚咚。”
门口,传来了丁香的敲门声,她道:“司制,你在房里吃晚饭吗?要我帮你打饭回来吃吗?做活儿久了,记得看看外面休息休息眼睛哦。”
“我知道。”
顾清欢答应着,顺势看了一眼窗外的树,想起今天还有别的事情没做呢,就道:“我还是自己去膳厅吃饭吧。”
“丁香,之前孙司制的屋子,收拾好了吗?”
丁香闻言,回答道:“收拾好了,有不少孙司制的东西呢,现在都已经装在箱子里面了。”
“顾司制,你放心,有了你的吩咐以后,这些事情我都是亲自来做的。这些东西,别人都没有经手过。”
“你要是想看看的话,待会儿吃了晚饭,就可以去孙司制的屋子里面看看。”
“好。”顾清欢答应着,将东西丢到一边以后,就往膳厅去了。
膳厅里,顾清欢见到了芸角。
芸角就在门口,东张西望的,看样子也是在等顾清欢过来一起吃饭。
“清欢,你来啦!”
芸角看见顾清欢以后,直奔顾清欢就过来了,挽住她的手,就道:“我还在想你怎么还不来呢,都打算过去找你了。”
“我听说,皇上身边的曹公公今天去你那里找你了?是皇上有事情吩咐你?”
问起这件事的时候,芸角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小心翼翼和担忧。
担忧的是,芸角其实也觉得景泰帝不是什么好人,怕景泰帝派曹公公过来,吩咐给顾清欢的,也不是什么好事。
小心翼翼嘛,是她怕顾清欢真的如她所想一样,很不喜欢这件事,听见自己提起,会觉得不高兴。
顾清欢这儿,略抿了抿唇,不想让芸角跟着被恶心,就道:“也没什么,就是景泰帝知道我手艺好,要我帮他做衣服而已。”
“这原本是我的分内之职,只是他的要求比较多,有点烦而已,所以在屋子里面待了一天,就是为了他的这件事!”
芸角一听点点头,想想似乎是这样的。
景泰帝这个人,真麻烦!
“没事没事,清欢。”
芸角宠溺地摸了摸顾清欢的脑袋,就道:“我听司膳房的姐姐说,明儿宫外会送一些老母鸡和老母鸭进宫来做汤喝呢。”
“到时候我去弄点儿过来给你喝吧,补补身子,再吃吃肉!”
顾清欢眼前一亮。
酸萝卜老鸭汤。
天气快要热起来了,她还真的很想喝呢。
“也好!”
顾清欢粲然一笑答应,就道:“芸角,你不愧是我的好姐妹呀,处处为我着想,我真是太感动啦!”
“嗯,现在我做了司制,手里的月例银子也会比之前多了。下个月发了月例银子,我们再去找司膳房的姐姐,弄点儿别的吃的来可好?”
芸角喜滋滋答应了,两个人仿佛都已经将那些不开心的事情抛之脑后,兴冲冲地聊起来要吃什么的事儿了。
吃过晚饭后,顾清欢要去孙司制以前住过的屋子看看。
芸角听了,提议要去帮忙。
“我跟你一起吧!上回,还是咱们俩一起出马才发现的那个秘密,是不是?”
“嗯!”
顾清欢没意见,叫上丁香以后,三个人就一起去了孙司制的屋子里。
屋内,很是昏暗。
丁香对这里很熟悉了,今天待了一天呢,现在就从袖中掏出火折子来,将屋子里面的蜡烛都给点亮了。
屋子中央,摆着几口大箱子,芸角指了指这些箱子,就对顾清欢说道:“顾司制。孙司制的东西,都放在这些箱子里面了,你瞧瞧。”
“好。”
顾清欢答应着,走到箱子边上,撕开了封条,看了一眼上面贴着的黄纸,写着“首饰”的盒子,就打开了。
箱子很大,里面除了一些零零散散放着的首饰,例如什么珍珠耳环、碧玉镯子,还有一些金饰银饰以外,还有一套整套的红宝石头面。
看到这一套红宝石头面,顾清欢是有些惊讶的。
说起来,孙司制人长得瘦削,是不适合那种“大开大合”的首饰的,太华丽贵重了,戴在她的头上,只会显得更加刻薄。
这套红宝石头面,正好就是属于十分大气的首饰,显然并不适合孙司制。
边上。
芸角看到这套头面,也有些惊讶,忍不住就道:“这……孙司制怕不是贪腐了吧?竟然有银子,打造了这样的一套头面?”
顾清欢点点头,也觉得有这样的可能。
就是丁香那儿听见了,说道:“陈掌设、顾司制,孙司制应该不是贪腐了。这一套首饰,应当是她为孙巧巧准备的。”
“之前孙巧巧还在的时候,说起隔壁家谁出嫁,有一套宝石头面呢,孙司制听了,就说等到以后孙巧巧出嫁的时候,也给打一套。”
“今儿我收拾孙司制的这些东西的时候就发现,孙司制值钱的东西不多,也几乎没什么银票。”
“京城里的地契倒是有两张,不过宅子都不大,也不知道她是给自己准备的还是怎么样。除了这些,就只有这一套头面是值钱的了。”
“说起来,孙司制这人虽然不好,但是对孙巧巧还真是掏心掏肺的。啧,真是奇怪!”
丁香对这个情况,十分不解。
没想到,那样恶毒的一个孙司制,竟然还真的会用心对待一个人!
“……”
顾清欢默了默,与芸角互望了一眼,对此也有些无奈,就道:“人性啊,本来就是复杂的。”
“丁香,你知不知道孙巧巧是被安葬在哪里的?”
丁香愣了愣,摇了摇头,问道:“我不知道。顾司制,怎么了吗?”
“没事。”
顾清欢深深地看了一眼这套头面,就道:“这东西,我留着也是无用,拿给旁人,也觉得膈应。”
“既然是孙司制留给孙巧巧的,倒还不如直接跟着孙巧巧一起下葬了呢,这样我也省得去想,要怎么处理这些东西。”
丁香闻言,就道:“那……回头我打听打听吧。只是咱们在宫里,到底也不方便。”
“没事。”
顾清欢倒也不着急。
出宫……总会有机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