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欢这一席话,说得并不客气。
先前还在叫嚣的那个小宫女听见以后,脸色一下子也变得有些难看了起来,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顾清欢也懒得再和这些人废话,站了起来,指着不远处的那一条毒蛇尸体,就道:“这里有竹叶青。”
“除了这一条以外,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我想,如果你们不想出事,还是快点带着徐才人离开这里吧!”
这话,让围观的人迅速回过神来,她们有些胆子小的,甚至现在都想拔腿而逃了!
有毒蛇!
被咬了,会死吗?
一刻钟后。
顾清欢和芸角,带着徐才人和阿雯回到了宫里。
阿雯的情况还好一些,或许是因为毒蛇先咬了徐才人,毒液变少的缘故,回去的路上,她在担架上已经醒了过来。
“徐才人,怎么样了?”
阿雯的脸色还是苍白,说话的时候,语气也都是虚浮无力的。
顾清欢知道阿雯是一个关心主子的人,就道:“已经帮徐才人切了十字口放出黑血了,性命应该是能够保得住的。”
阿雯听了,似乎放心了一些,又问道:“那徐才人的孩子呢?孩子怎么样了?”
阿雯还是有些着急的。
徐才人进宫以后,本来就不得宠了,哪怕有了孩子,皇上那儿也仅仅只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才对徐才人好一些的。
这么一个月以来,皇上来徐才人这里的日子,都还比不上刘婕妤那里呢。
阿雯实在是担心。
经过这件事以后,徐才人的孩子要是没保住,那徐才人以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的。
“……”
顾清欢听见阿雯问这个,脸色也是略变了变,想了想就道:“这个我不知道,得太医来过,给她看看才知道。”
阿雯听了,脸色也变了变,或许是心里已经有数了,一下子显得有些痛苦,到底没再说出话来。
太医们来得很快。
紧随其后的,是刘太后和景泰帝。
景泰帝惊慌失措,进屋时,顾清欢还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香料味,像是苏合香,是刘婕妤一贯喜欢用的香味。
看来,从晌午一直到现在,景泰帝都是待在刘婕妤那里的呀。
从一个美人怀里闻听噩耗,然后赶到了这里来,也不知道景泰帝的心情经历了怎样的天翻地覆的变化?
正想着。
刘太后一进来,就看向床榻边上的太医,问道:“徐才人的胎怎么样了?”
果然,正如顾清欢所想的一样,刘太后心里最关心的,只是孩子而已,至于徐才人?
不过是个生孩子的工具而已,是谁都不紧要,紧要的是肚子里的孩子。
那头。
太医才只是刚刚来,给徐才人把了脉后,回头就一脸为难地说道:“徐才人的情况不是很好。”
“她十分虚弱,龙胎……十有八九都是保不下来的。”
闻听此言,刘太后和景泰帝都是如遭雷击。
尤其是景泰帝。
他往后趔趄了半步,忍不住就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朕都到了这个年纪了,膝下都还只有一个孩子呢?”
“好不容易,徐氏有喜了,结果还出了事情!”
景泰帝有点暴跳如雷,也不管自己现在的声音、动作是不是会打扰到徐才人休息了,直接抄起边上的一只青花瓷瓶,就朝地上砸。
“啪嗒!”
一声脆响,青花瓷瓶变得粉碎。
而床榻上的徐才人,似乎也有了一点点的反应。
“徐才人!”
景泰帝吃了一惊,忙去看徐才人,但徐才人的情况并不好,睁了睁眼睛,动了动喉咙,却没能说出话来。
景泰帝有些沉默,心情也很差,又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今天早上来人禀报的时候不是都说她还好么?”
“为什么忽然出事情了?”
太医闻言,也是为难,往回看了看顾清欢,就道:“今日之事,微臣也不是很清楚。说来,微臣也只是刚刚到这里来而已。”
“今日之事……可能问问顾司制和陈掌设比较好。”
“顾司制,陈掌设?”
景泰帝喃喃重复了一遍,回头望向了顾清欢。
又是她。
景泰帝第一反应就是,每次宫里有些大事情发生,她都是在的,这次的事情,难不成和她有什么关系?
景泰帝刚这么想,都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呢,刘太后的反应却是巨大。
她指着顾清欢,手指都要发抖了,质问道:“又是你?今日之事,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你搞出来的!?”
面对不问青红皂白,不明就里就指责自己的刘太后,顾清欢其实已经习惯了。
她服了服身,淡淡地就把今日之事解释了一遍,从自己到这里来,以及徐才人忽然不见,和后来她与阿雯出来寻找徐才人。
还有,她找到了徐才人,发现徐才人被毒蛇咬了,又给徐才人放血,以及芸角找到人来帮忙的事情。
一切说完,顾清欢诚恳道:“奴婢知道的就是这么多了。至于徐才人为什么会忽然离开了那凉亭,就不得而知。”
刘太后不说话了,死死地盯着顾清欢,似乎是想要从顾清欢的身上寻找什么破绽似的。
刘太后显然是不相信的,不相信这些事情,就是这么巧,和顾清欢没关系!
“……”
顾清欢也不再说话,只是半低着头,等待时间一点点流逝。
刘太后对自己有偏见,顾清欢一直都知道。
可是,愚蠢的刘太后也不想想,自己和徐才人无忧无愁,何以要害徐才人呢?
再者。
她聪明一些,害人肯定不会自己出手,而是假借旁人之手,自己完完全全不在现场,这样也就不会惹上嫌疑了。
奈何刘太后不会想这样多,不会分析,只会一股脑的先入为主。
两厢沉默。
太医仍然在给徐才人诊治,景泰帝瞧着刘太后脸色不好,就过来劝慰道:“母后。顾氏,应当是无辜的。”
“眼下当务之急,是徐才人的孩子。”
刘太后不置可否,她又冷冷地扫了一眼顾清欢,才看向床榻边上的那一群太医,道:“要是你们救不了哀家的皇孙,哀家就……”
话都没说完呢。
边上有伺候的小宫女已是脸色惨白地喊了一声道:“徐才人,徐才人见红了!”
……
徐才人小产了。
她不到三个月的身孕,小腹都还没隆起呢,她自己也是懵懵懂懂的感觉着,自己要做一个母亲了。
她是慌张的,不知道怎样才能当好一个母亲。
不知道以后如果自己生下来的是儿子,到底希不希望儿子聪明,要是聪明,继承皇位必定辛苦,要是愚笨……
旁人或许会嘲笑她,生的儿子这么蠢笨,果真是个无用之人。
慌张归慌张,徐才人后来也想清楚了,只盼着自己的孩子能够平安健康长大,一辈子幸福顺遂。
别的事情,她也不求了。
却没想到,孩子没了。
一缕残阳,悬挂在天上。
顾清欢和芸角回了尚宫局,分别告诉司制房、司设房里的女史们,之前为徐才人准备的那些庆贺有喜,以及给即将出世的皇子皇女做的物什,可以先停下来了。
因为,徐才人的孩子没了。
女史们忽然闻听这个消息,有些吃惊和紧张,但更多的也没怎么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徐才人是主子。
哪怕没了孩子,以后一辈子应该也是衣食无忧的。
不似她们,要小心谨慎做事,要努力攒钱,不然以后出了宫,还不知道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呢。
再者。
徐才人没孩子了,她们反而不用这么辛苦了,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其实是两说的。
顾清欢心里对这一点其实很清楚,这是人之常情,她没办法苛责别人什么,只得道:“时辰不早了。”
“你们也辛苦一段时间了,今日便放下手里的东西,先回去休息吧。”
“是。”
女史们纷纷答应了,就先离开了。
夜晚,顾清欢坐在游廊上,看着天空中的月亮和星星,有点惆怅。
刚刚,丁香过来给她说了一些徐才人那里的情况,说是徐才人已经醒了过来,能够说话了。
不过,她孩子没了,景泰帝和刘太后也已经离开了,让徐才人好好养身子。
顾清欢听见这个消息,有点沉默。
景泰帝和刘太后,竟然连样子都不想做了吗?
知道孩子没了,便也走了,一点情面都不曾留下,可见是十分薄情的了,他们甚至也不问问,徐才人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出事的。
“唉~”
顾清欢叹了口气,就在她准备回去休息的时候,忽然瞧见不远处的屋檐上面,闪过了一个影子。
这一幕,顾清欢有些熟悉。
上回,她刚刚成为掌制,搬来司制房住下的时候,墩子就曾经这样爬上墙头来找她。
这次,又是墩子?
顾清欢心头跳了跳,想着无论如何还是要出去看看再说,便转身回屋拿上了墩子白天给自己的匕首,出去了。
尚宫局外。
一棵大树下,顾清欢见到了墩子。
他站得地方,有浅浅的月光。
月光淡淡的,似乎是银色的,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身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银辉,让人看着,觉得舒服。
“你知道是我?”
墩子还是惊讶的。
没想到他只是碰碰运气,试试能不能见到顾清欢,还真的就见到了。
“知道是你。”
顾清欢莞尔,走到墩子前面,把匕首递给了他,道:“谢谢你,帮徐才人放了毒血。但可惜的是,她的孩子,还是没能保住。”
墩子接过匕首,点点头。
他似乎也有些惆怅,但还是道:“今日看见徐才人那个样子,就知道孩子多半是保不住的了。不过……”
墩子顿了顿,继续道:“我先前在来的路上,却是从徐才人那里,听说了另外的一则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