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总是伴随着寂静,少去了琴声作伴,竟是有些许空虚。
山音已经很久没有弹过琴了。
自极星宗全门覆灭以来,她就没有弹奏过乐曲。
端着茶杯靠窗而坐,看向窗户外的天空,星星洒在夜色中,让她觉得有点不真实。
她确实没想到,鹤鸣真的信守承诺把她从那个房间里放了出来。
明明之前那么害怕去见她,甚至连隔着门听她说话都不敢,但他突然就改变主意了。
山音想不到鹤鸣做出这样抉择的原因除了是因为青岚以外还能是因为什么,仅仅只是青岚回来了这样简短的消息对鹤鸣来说都足够让他慌乱无措了,只要与青岚有关,鹤鸣从来都是败者,这点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
不过虽说是让她离开那个贴满符咒恶心巴拉的房间了,但放她自由行动那是不可能的。
可不,这会鹤鸣把她安顿进了他的屋子,然后自己就坐在屋外呢。
不知道的还以为屋里是哪家大小姐,屋外这傻兮兮坐着的是人小姐的保镖。
山音想了又想,觉得鹤鸣就这么呆在外面也搞得她心慌慌的,谁知道会不会弄出什么事来,再说了,鹤鸣想监视她,她也得想办法掌握鹤鸣的动静,省的他又干出什么大事。
这些想法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山音给自己找了无数非常合理的理由,最后她叹了口气,有些烦躁的承认,她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单纯想让门外那傻子进来,别跟个白痴一样坐那吹冷风。
“喂。”
山音起身走到门口,刚推了把门就发现门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从缝隙里往外一看,就看到外面上着的锁链。
好家伙,山音还说对方是哪根筋搭错了放她出来,感情是换个地方关着。
就在山音无语的撇撇嘴打算回床上躺着,结果视线一晃,注意到了脑袋一点一点参瞌睡的鹤鸣,山音的嫌弃的皱了下眉头,手起刀落,并掌为刃一个从上之下猛地把那门锁链子给劈断了。
等金属链子掉落地上的清脆响声过后,山音一脚踹开了这扇门。
“我说你,与其坐着不如进屋子里。”
山音的话刚出口她就意外的发现,她开锁踹门的声响这么大,鹤鸣居然一点要醒的迹象都没有。
这已经不是反常的境地了。
修仙之人本就不需要睡觉,本来如果只是小憩也还好,可修士人均五感通识,更何况到了如她和鹤鸣这般的境地,别说是踹门这么大的动静,就是叶片落在地上都能有所感知。
鹤鸣的眉头皱的很紧,他的口里断断续续念叨着什么,冷汗竟以浸湿了他的整个背部。
“鹤鸣?”
山音刚想伸手去拍鹤鸣,但她伸过去的手还没碰到鹤鸣的肩膀,就被一股强势的法术波动给弹开。
她认得这道灵力,当年极星宗大火烧山,她曾亲眼见过她喜爱的那人被无法摆脱的梦魇纠缠,最终在她面前自尽。
想到当年她原以为自己找到真爱即将远走高飞的喜悦,却在结婚前被烧毁了所有,山音咬紧了牙。
“我难得见他如此松懈,居然让我就这么得手了。”
狭长的烟雾在山音的身旁凝聚成型。
那个烧毁宗门,杀她爱人的罪魁祸首站在她的旁边,像个没事人一样朝她招招手。
“好久不见呀。”
如果说山音对鹤鸣的感情是复杂中忍不住掺了些对友人的犹豫之心,还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他。那对玄冥,山音就无一丝一毫的迷茫,只恨不能早日将此人除掉替那大量的亡魂报仇。
“别皱着眉头,来聊聊嘛。”
玄冥笑眯眯的搂住山音的肩膀,山音本想甩开他,结果胳膊刚抬起来,就被烟雾圈住,动弹不得。
“为什么每个人都这么不待见我呢。”玄冥揽着山音的肩膀,做出一副沉思状,瞥了一眼在噩梦中挣扎的鹤鸣,玄冥低声笑了起来,他的语调柔软缠绵,就像他操纵的烟雾那样飘忽不定,“只是聊聊天而已,我什么都不会做的。”
“你会和想杀了你的人和谐共处吗?”
山音冷笑一声。
不得不承认,玄冥确实很强,山音当年打不过他,现在以她修为被封住大半的情况,她想要再乘机逃跑去找青岚通风报信的可能性就又大大缩小了。
真糟糕。
“啧。聊聊吧。”
反正走是走不了,修为也比不过,那就顺着这家伙的意思看看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虽然行动受控,但山音还是摆出副轻描淡写的态度,活像她是那个胁迫别人谈话的一方。
在进屋前,山音忍不住多看了眼鹤鸣,注意到她看向鹤鸣的视线,玄冥眼中笑意更浓。
“让他躺着吧,死不了。”
“行吧。”
出人意料的是,山音点头的速度堪称飞快。
就说不应该只有自己一个人不讨喜,玄冥哼哼了两声,愉快的把山音请回了房间里坐下谈心。
刚进了鹤鸣的房间,玄冥就开始左翻翻右找找,把他的房间弄的乱七八糟,然后把鹤鸣藏在抽屉里的小宝贝,比如青岚送的东西给毁尸灭迹,弄了个干干净净。
“你们俩究竟想做什么?”
自从青岚把鹤鸣带回宗门,明眼人眼中都看得明白,鹤鸣喜欢青岚,当时作为八卦几乎传遍了整个宗门上下。身为两个人共同的好友,山音更是清楚,鹤鸣看向青岚时潜藏着爱意的双眼。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越发不理解鹤鸣究竟想要干什么,他默不作声的一心扎进了研究里,然后和玄冥合谋,将青岚关进了灵境里,最后再悄无声息离去许久后,又回来覆灭了极星宗。
甚至青岚当年并不是飞升,而是被他俩关起来的消息山音也是在被锁进那个房间后才知晓的。
“我?我希望我能成为对青岚来说特别的人。既然如此,当然就得让你们全部消失。”
玄冥的笑容让山音感到一阵恶寒,果然无论何时面对这个人,她都只感觉到浓浓的恶意。
他的口气是那么的理所当然,没有一丝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的意思。
果然与疯子对话根本就没有意义,即便听玄冥亲口说出来他的目的,山音还是觉得不可理喻。
从他口里吐露出来的话语是那么的淡薄,简单到不可思议,玄冥说话时的语气也很随意,随意到山音想要质疑,这真的是值得他杀死她那么多同门,毁掉一切的理由吗。
山音没有选择把这个疑问问出口。
“那你回来是打算把我清理掉?”
原本山音确实会死,玄冥打算连她一起清理掉,不过那次被鹤鸣给阻止了,鹤鸣说:
“留下她。你不是一直很在意她和青岚的婚约吗。”
提到婚约,玄冥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默认了鹤鸣想要保住山音的举动。
连山音都没想到,她会因为一张已经废弃的破纸被留下性命。
玄冥那次虽然停手了,可他似乎并没有放弃解决掉山音的想法,她能够清楚感觉到玄冥对她的杀意。
令她奇怪的就是,这回面对玄冥的时候,那若有若无的杀气消失了。
“不是。”犹如月色投入屋内,就像飘渺无型的气流,玄冥摇摇头,给出了否定的答案,“我改主意了,我打算留下你。”
“你总不会是突然悔改,打算赎罪不成。”
玄冥更改主意的理由山音并不知晓,不过这不妨碍她对着玄冥阴阳怪气,嘲讽他的所作所为。
“悔改?你还真是会说些讨人厌的话。”玄冥有些惊奇的睁大眼睛,这样的表情让他看上去变得无害起来,他的手指敲打着桌子发出有节奏的响声,“我从不为我做出的选择后悔。”
他和鹤鸣不一样,鹤鸣无时无刻都在为自己做出的每一个选择感到悔恨,而他不同,不管他的选择带来的是什么样的后果,他都没有哪怕一次产生过后悔的念头。
这句话玄冥没有说出口,想到鹤鸣那犹豫不决不断后悔的样子玄冥就只觉得好笑。
所有人都看得出鹤鸣的喜欢,所有人都知道他到底在追求什么,只有他自己一直在否定,只有他自己一直在拒绝。
可惜玄冥没有那么好心,他当然不会温柔的告诉鹤鸣他所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鹤鸣在寻求一个理解他的人,在等待一个愿意倾听他的人,可他却没有选择离他最近的青岚,而是把手伸向了没有形状的空想。
他放弃了会接住他的双手,转而主动拉住了噩梦的羽翼。
想到这玄冥的心情又愉快起来。
他曲起手指弹击了一下桌面上摆放的茶杯,茶杯在力的作用下倒下,顺着桌子的边缘翻滚震动,最后摔下桌面,发出刺耳的声音,碎出一片一片的尖锐碎片。
月光透过窗户留下属于它的影子,映照在杯子的碎片上,照亮茶杯破碎开的锋利边缘。
在山音疑惑的视线中,玄冥耸耸肩,回答了她的之前提到的,关于他和鹤鸣究竟想要干什么的问题:
“至于鹤鸣嘛——毕竟蠢是没有药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