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是钢铁之鬼的走马灯。为了方便叙述,我们就用第一人称的视角,走进这位上弦之三在弥留之际的片刻回忆。
钢铁之鬼的濒死回忆,开始。
如果论做鬼的资历,我是不输给那个六只眼睛的上弦之一的。毕竟,我曾经也是出生于战国时代的人。只不过,我不像它那样自出生起就注定会成为一名武士,我只是个普通的农户家的孩子。
所以,我从小就接触过钢铁的制品——农具。我对这些夹杂着泥土和锈迹的东西有着异于常人的感情。我总觉得,这样的东西不是人类伟大的发明,而是上天给予人类的恩赐。
直到有一天,我们的村子突然变成了战场。我第一次见识到了真正的钢铁——那些被称为“武器”的艺术品:武士刀、薙刀、火铳、火炮……那些东西和我接触过的任何农具都不一样,它们闪烁着冷峻的光芒。我知道,那才是钢铁应该有的样子。
耳边的哀嚎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战火摧毁了我的家园,也让我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家人。而悲伤过后,是无尽的迷茫。我又该何去何从呢。于是,我过起了到处流浪的日子。
某天,我再次看到了手拿武士刀的一群人,而这次他们对准的,是一种不可名状的生物。他们浑身散发着血腥气味,被斩断的身体可以快速复原。那时我就想,钢铁是会生锈的,如果钢铁也能具备这样的再生能力的话,那钢铁就将是永存的。
“喂!小子,你在看什么啊!”
这时,我的身边突然出现了一股阴冷的气息。
“我在看那个家伙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瞬间再生啊?”
“吃人呗!”
“吃人?它不是人吗?”
“那是鬼,是吃人的鬼。鬼吃了人,就能让自己变得更强。”
“吃了人就能变强,那身体的再生能力也会变强?”
“当然了。”
“那可不可以把自己变得和钢铁一样?”
“当然了,前提是你要吃掉足够多的人。”
“足够多的,人……”
“那现在,你准备好变成被吃掉的人了吗?”
我才意识到,刚才一直和我说话的,就是吃人的鬼。
“等等等等,你是怎么变成鬼的?能不能让我也变成鬼?”
“哦?你也想变成鬼!”
“是啊是啊,我要变成鬼!”
当时还是个孩子的我,就这样花了两天多的时间变成了鬼。
彻底变成鬼了之后我才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在白天出现了,还有那天看到的武士刀,一旦被那种武士刀砍断脖子也会当场毙命。人类的食物我已经再也吃不下去了,身体的本能告诉我,对人类血肉的渴望才是我应该有的反应。
而这个战火纷飞的年代,每天都在有人消失,不会有人去过分在意几个濒死的或是掉队士兵的行踪。而他们身上的铁甲和武器,是比血肉还要令我珍视的战利品。
我的第一个血鬼术,就是让生锈的钢铁重新焕发出银色的光芒。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候,因为那时候我还没意识到做鬼会是一件多么残酷的事情。
漫长的江户时代很快就到来了,军队的作用变成了维护稳定而非互相攻伐。我也开始了“为了吃人而吃人”的生活。比起钢铁,人类的血肉显得更加重要——那种饥饿感令我难以忍受。而且,我还发现了一件更残酷的事情——鬼和鬼之间会竞争食物,甚至会互相吞噬。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我是变成了食人的野兽啊。至于钢铁什么的,完全是我个人的爱好和执念罢了。尽管如此,我依旧对钢铁抱有热情。这几百年以来,我一直都在实现一个目标——借助鬼的力量,把自己的身体变成钢铁,让自己就是钢铁本身。
19世纪的下半叶是一个美好的年代,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的。随着科技的发展和进步,钢铁在人们的生活中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而随着科技的发展,人类贪婪的本质开始显露无疑——战争又一次粉墨登场。而钢铁,便是这舞台上不可或缺的重要道具。武器变得越来越先进,这也意味着它们可以更高效地制造出穿着军服的尸体。而这些我再熟悉不过了,混杂着钢铁、泥土和血腥的战场,对我来说就是天堂。
那些炼钢厂和军工厂,也是我经常光顾的地方。成为鬼之后,我很少洗澡。自从发现了炼钢厂的钢水,我便看到了一片新天地——沐浴其中让我寒冷的身体倍感温暖,更是激发了我创造血鬼术的灵感。我终于实现了自己几百年以来的目标——化身钢铁。我相信,随着科技的发展,钢铁会变得越来越重要,我也会变得越来越重要。如今人们已经可以制造出坦克、飞机还有军舰了,那将来呢?我将会有无限可能!
对于那些还只会看到人就扑上去的家伙来说,我如同神明一般。随着战争的规模进一步扩大,我的实力也突飞猛进。很快,被众鬼口中称为“那位大人”的始祖之鬼发现并找到了我。
“你,叫什么名字?”
“我已经不记得了。”
“哦?那你记得什么?”
“我只记得,自己喜欢钢铁。”
“钢铁吗?那可是很坚硬的物质啊。你的身体,能像钢铁一样坚硬吗?”
“当然了,这点我还是很有信心的。”
“那,你想不想变得更坚硬?”
“还可以更坚硬吗?”
于是,我成为了上弦之三,还被起名为“铁耀”。据黑死牟和童磨说,铁耀是无限城这几百年以来遇到的前所未有的劲敌,那位大人给我起了和他相同的名字,意在让我消灭掉他。
“这家伙,很强吗?比钢铁还要强?那我……”
然而,钢铁终究不是万能的,钢铁也有做不到的事情。而我,就是钢铁。
我并不后悔当初变成了鬼,唯一可惜的是,自己已经不能再继续见证,那属于钢铁的未来了。
钢铁之鬼的濒死回忆,结束。
铁耀一直用符纸按压着钢铁之鬼的残躯,他试图读取这只濒死的上弦之三在弥留之际的记忆并从中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和线索。然而,他读来读去,分明只看到三个字——钢铁痴。
“你,还是不要叫铁耀了。那是我的名字,不是你的。你应该有自己的名字。”
“自己的……名字?”
“你是如此地痴迷于钢铁,那还是叫你‘钢铁痴’吧。”
“钢铁痴?谢谢,我……很喜欢……”
“茶茶丸,出来吧!”
这是铁耀第一次收集到上弦之鬼的血液。
“你可以离开了。”
“铁耀,你这是……”
“大哥,天已经快亮了。这另外的两只上弦鬼,我们怕是杀不死了。”
“祝你们好运,比钢铁还坚强的人类们。”
这是钢铁痴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望着钢铁痴残留在地面上的铁锈和血液,铁耀长叹了一口气。
“大哥,你怎么看这只鬼?”
“很强,这就是上弦之三的力量啊!”
“我说是,这只鬼对钢铁的痴迷。”
“它应该,很喜欢钢铁吧。”
“无惨啊无惨,你这份大礼送的啊,啧啧啧。”
“铁耀,你为什么要给它起名字?”
“一只鬼到死都要顶着别人的名字,多悲哀啊。这也算是我对它的临终关怀了。至少这一刻,它有了真正的名字。至少这一刻,它成为了它自己。”
“十二鬼月”上弦之三——“钢铁之鬼”,化名为“铁耀”的钢铁痴,已被斩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