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兄闻着施如意的气息，数百年来心中的那片空洞终于被填满。
他仿佛又回到了在道观无忧无虑的那段时光。
或许是临死之前的回光返照，憨兄的双眸逐渐清明，而他也终于看清楚了眼前人的模样。
和记忆中的主人一样。
一样的漂亮。
“主人。”憨兄蹭了蹭施如意的手心，自惭形秽地低声道，“主人最喜欢的毛没了，雪毛一定很丑吧？”
“都快夏天了，掉毛也正常，你忘了从前你可是咱们道观里在换毛季掉毛最多的吗？”施如意忍着眼中的泪水，打趣地说。
憨兄也露出他招牌式的憨厚笑容，伸出舌头舔了舔施如意的手心。
施如意这才发现，憨兄嘴里一颗牙齿的都没有了，那触目惊心的血洞，摆明了是被硬生生拔掉了满口的牙。
哪怕心中已经是生起滔天的怒火，可是施如意的脸上却没有透露出任何的内心想法，而是摸了摸他断掉的那半截角。
“疼不疼啊？”施如意心疼地问。
“主人，你能帮我一个忙吗？”憨兄低声说，“那断掉的半截角可不可以帮我安装回去？”
施如意微微一怔，拿出先前姒姬甩给她的那半截角，慢慢地放在了断裂的位置。
出乎意料的一幕出现了。
断角居然开始融合。
施如意从来不知道断角居然还能自动融合，不出片刻就恢复到了完整无缺的样子，连一丝裂缝都没有。
可没等施如意上手摸一摸，憨兄又咬着唇，目光出现一抹坚定之色，他用最后的灵气让头顶上的黄金角脱离了身体，掉落在施如意手中。
施如意似乎想到了什么，赶紧想要将它重新安回去。
她心急如焚地骂：“你傻啊，干嘛把角脱落？快装回去！”
爱之深，责之切。
可听见施如意骂她，憨兄并没有难过，反倒笑出了声，继续蹭了蹭施如意：“主人别白费力气了，角一旦脱落，就再也安不回去了！”
“毛大虫一定有办法！”施如意说着，就想要把毛大虫给叫出来。
“主人。”憨兄喊住了施如意，目光温柔，“你能抱抱我吗？”
施如意深深吸了口气。
她暗暗咬了咬牙，将眼泪憋了回去，即使憨兄身上皮肤溃烂，她也没有丝毫地嫌弃，如同当初抱住他一样。
只是现在的手感只剩下了皮包骨。
“当年如果不是主人把我从雪山中救出来，我早就已经死了，多活了一千多年，我已经很满足了。这对角……主人一定要好好留着，它或许能在关键时候帮到主人。”
憨兄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这对角会对施如意发挥怎么样的作用，但是冥冥之中他就有这么一种感觉，一定用得上。
他被魔族抓起来关了三百多年，这三百多年来饱受折磨，临死之前还能完成自己再见主人一面的心愿，他已经死而无憾了。
施如意望着这头憨厚又傻乎乎的雪毛怪，手不停地抚摸着他的脑袋，就这么看着他露出一抹心满意足的笑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啪。”
九层灵塔中，毛崇就这么静静地望着属于憨兄的那块灵魂玉简彻底地碎成无数块，掉落在地上。
与之一同掉落的，还有一滴透明的眼泪。
恍惚中，毛崇后知后觉地回味过来，他好像哭了？
可他是器灵啊，他是没有血肉的器灵啊，居然也会掉眼泪吗？
万兽大帝炼制出灵兽谱，他经历万年方才开了灵智，又经历数万年才有了这具身体，在遇见事如意之前，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冷酷无情的器灵。
可是这一千多年来，他和施如意，和那些悠闲生活在玄天观里的灵兽们相处，不知不觉中竟然滋生出了只有人类才有的情感。
情感啊……
毛崇弯下腰将憨兄的灵魂玉简碎片全都捡了起来。
来到施如意身旁。
“这是憨兄的灵魂玉简碎片，按照惯例应该封存在九层灵塔的兽冢中。”毛崇小声地问，“你要不要留一块做个纪念？”
半晌后，施如意起身，挑了一块最大的碎片。
“尸体呢，也要归兽冢吗？”
“那倒不用。”
施如意自契约灵兽谱以来，这是第一只非自然死亡的崽崽。
“那就埋在桃花林吧。”
施如意一只手握紧那块灵魂玉简碎片，一只手握着憨兄的黄金角。
“我想睡会儿，你们替我好好安葬憨兄。”施如意说。
一如凌霄子逝世那会儿，施如意并没有伤心欲绝地哭泣，反倒是平静地处理完凌霄子的身后事，然后回了房间睡觉。
一睡就是半个月。
施如意早就看淡了生死，可每一只崽崽对她而言都如同孩子一样重要，憨兄的死，给施如意造成了一定的打击。
这个时候，她不仅为自己当年的懦弱感到后悔，若是她勇敢些，就不会和崽崽们分开这么久了。
施如意这一睡，只睡了三天。
三天之后，她的房间门就打开了。
守在院子里的玄音和贝贝等一众灵兽不约而同地朝着施如意望去，继而皆是一怔。
不一样了。
脸还是那张脸，可是却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施如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我出门前可是特意照过镜子的，没有什么脏东西。”
这番话也让灵兽崽崽们悬起的那颗心落了下来。
玄音笑了笑：“想吃什么？”
“什么都想吃，我好饿。”施如意捂着肚子，可怜巴巴地说。
嘟仔开心地拉着媳妇儿就往厨房跑，高喊的声音回荡在道观里：“小观主稍等，马上就来啦！！！”
小幼崽们全都围了上去，将施如意围得个水泄不通，甚至怀里都抱了四只，实在是塞不下了。
……
吃饱喝足后，施如意又去了桃花林，站在憨兄的坟头上了三炷香。
她看着手里拿着的黄金角，喃喃道：“你这些年受到的折磨，我会一点一滴地为你讨回来。”
短短三天时间，黄金角不知道是何缘故，弯曲的弧度似乎没那么明显了，好像在一点点的变直。
莫说施如意弄不明白，就连毛崇也是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的，它活了数万年，还是头一回见到从妖兽身上掉下来的东西居然还能有这般神奇的变化……
☆☆☆
憨兄的死是必然的，因为黄金角只能等本体死亡才能脱离，这玩意儿是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相信宝子们已经发现我突然加更了，因为从现在开始，要慢慢往大结局靠拢啦，所以接下来我会一直勤快直到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