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世埃格利绍(eglisauzurich)
按照约定,霍普洱“咚咚”敲响书房门.
“黛安女士?”
屋内传来几声响动,开门的人却是衣着半缕的威廉,他略显局促地伸手为衬衫扣上纽扣,与霍普洱擦肩而过,点头问好.
“请进”黛安女士则端庄地整理起面前凌乱的工作桌,拉回被挤到边缘的笔记本电脑,举止优雅地把桌上的物件一一摆正.
“打扰了”
霍普洱俯身捡起滚落地上的保温杯,放回桌面.
“年轻很美好…”
黛安嘴角浅笑,看向威廉的背影,直到对方走远,才开口说下半句:“而且什么也买不到”
简简单单的一席话,却像极了她对威廉的总结:他是美好的,也可能宝贵的,是他的当下.
“这是您的工作间吗…”霍普洱顺着屋子走了圈,最终停驻在堆满书籍的柜子前,打量起上面的书目,自问自答:“真不错”
“算是个写作(writing)的地方”
霍普洱:“papers(学术论文?)”
“是啊,我们活在世上,有些人努力探索宇宙奥秘,例如那些搞科研、天文学、物理学的天才,有些则聚焦于人类本身,例如服务生命的医师、记录文明的历史学家、歌颂文化的艺术家,以及像我这样…研究人性的心理学家”
霍普洱碰书的手一顿:“我能看看吗?”
“当然”黛安看向她抽出的《释梦》,颇觉有趣地盘起手:“知识永远共享”
“我的大学教授曾在课堂上提过这本著作”霍普洱翻开第一页:“但我没读过,也不知道弗洛伊德究竟长什么样,直到…”她转头看向窗外的雕像,又低头望向作者页面的黑白照:“今天”
【注:西格蒙德·弗洛伊德(sigmundfreud),20世纪伟大的心理学家、精神分析学派创始人,潜意识研究领域开创者,奠定了现代医学模式的新基础,为西方人文学科提供重要理论支柱,代表作:《释梦》,也称《梦的解析》】
“看来你热衷人文专业“黛安盘起手,似乎对自己的猜想很笃定:“艺术领域?”
“how?(怎么知道的呢)”
霍普洱倍感奇妙,她进神盾局前的信息在网络上其实很好查阅,但黛安女士显然没有选择这种方式来了解自己.
“我见过太多人了,亲爱的”黛安说:“如果你不觉得冒犯,我会乐意说说我的判断”
“please”
“你非常善于观察”黛安随即分析道:“从进入新环境开始,你就观察着周围的一切,从内到外,你有着天然的好奇心,和一双审视的眼睛”
“那我也可能是位作家”霍普洱说:“你知道的,那些喜欢用语言作画的人,同样持有这种目光”
“但作家往往更擅长交流,如你所说,这群人用语言作画,爱玩文字游戏,更愿意了解人们的观念和背后潜在的意识形态,而你似乎倾向于自行感知,这说明你更信任自己的视域”
黛安语速并不快,且口齿清晰,条理分明,停顿也颇有技巧,这让她即使延伸再多,霍普洱听着也不觉枯燥.
“从视觉上来说…”黛安扫了眼霍普洱的衣着,默默将她再次打量:“如今服装已经淡化蔽体的功能,更多被用来彰显社会地位、生活质量、喜好风格,而你品味不错”
“审美…”霍普洱低头一笑:“听觉上呢?”
“口音(accent),你有着一口伦敦腔,但惯用的语言习惯却告诉我,你在美国长大,且大概率被一位英国人抚养,至于嗅觉上…”黛安朝霍普洱走进,凑近她周围闻了闻:“你目前呈现出的信息都指向一个词,介意给我看看你的手吗?”
“什么词?”霍普洱摊开手掌,任由黛安顺着掌心探去,在虎口和指尖处摸索.
“美学”黛安收回手,自信一笑:“我现在肯定你毕业于美术院校,但目前的职业还有待商榷”
“yougotme(被你说中了)”霍普洱折服于她的专业性:“您看出来的东西应该还有更多吧,只是还不太确定所以没说出口”
“well…”黛安笑得无奈:“毕竟人们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也不喜欢被说破”
“但大家却又渴望着被揣测…”霍普洱自嘲了声:“被看穿,被理解,就像这趟瑞士之旅的真正目的,我此刻想谈论的真正话题也并非弗洛伊德”
“看来我们可以进入正题了”黛安眼神里多了些赞赏,因为和她说话不费劲:“请和我来hoper”
“hop就好”霍普洱跟了上去.
“看来你喜欢我”
“您不是看得出来吗”霍普洱笑道.
黛安突然顿住步子,转身看向霍普洱,却只是笑了笑,又转头继续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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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里才是…”
“我真正的工作间”黛安接话.
跟随黛安来到另一间屋子后,霍普洱再次打量了起来,这里装修不同于刚才那间,很神奇,因为这间屋子看上去既温馨又古怪,墙上挂着的油画也颇具趣味性,或者说,“性趣味”.
油画中的人物扒拉着屁股,大方展示着人类才有“两种”生殖系统,两种器官,准确来说,但它肢体却不像人类,更像某种纲目的其他动物.
“有趣”霍普洱说.
画中还有另一个人形态的生物,但它却没有任何能辨别的性特征和器官,只有一副□□(nude)的肉色皮囊,像是给火柴人穿了层皮肤,但脸上却有着人类才有的生动表情,能看出喜怒哀乐.
“你似乎对这幅画很感兴趣,它是我的一位客人送的,她曾是个双性人”
“这就说得通了”霍普洱道:“如果画是她唯一表达自我的渠道,那越是外放的肢体表达,画师的精神状态就越可能相反,画中所有具有生命特征的表象,都可能是她对自己的某种解构,当然,被解读为画师的自画像并不奇怪”
“但我存疑,因为它的肢体语言略显夸张,倒像是在讽刺外界眼中带有的猎奇偏见,如果能说话,它大概会用顽皮的语气说…”霍普洱比拟道:“来看我啊,我就是这样,你有的我都有”
“heheh…”黛安却是听得直发笑:“还有吗?”
“她真正想表达的部分,我认为,或许画面中被边缘化的那具脸上具有表情的人类躯体,但既然选择成为一个她(she),又为什么不给身体画上女性的生殖系统…”霍普洱顿了顿:“难道她其实不想成为任何性别?”
“算是”黛安回答:“准确来说她是无性恋,噢,你知道无性恋者是什么吗?”
“不想和任何人发生关系的…群体?”
“任何性别都无法对其产生性吸引力的群体”黛安纠正道:“她当初找到我的时候,整个人看上去很破碎,或者说她认为自己支离破碎”
“因为觉得自己怪异?”
“不”黛安说:“因为生来无法和性产生链接让她很无助,就像周围摆满大餐,但你毫无食欲,然而有时候,性就是对某类人没有吸引力”
“那她为什么最终选择成为女性呢?”
“因为她依然想恋爱”黛安将不知何时接好的温水递过去:“别拘束,先坐”
霍普洱接过水杯后落座:“所以她能够爱人”
“shecould(她可以)”黛安从身后的储物柜里翻找起来:“有些无性恋人士想要浪漫的情感,却不想要性,另一些人则什么都不想要,不过性意识是流动的,所以也会存在变动”
说罢,黛安将一张黑胶放入唱片机中,放下指针,随着音乐缓缓顺着唱片的纹路流出,整间屋子也多了些温馨感.
【backgroundmusic:gravity-galdive】
霍普洱:“所以即使她什么也不要,也是健康的”
“性并不能让我们完整,因此何谈支离破碎”黛安说:“我也是这么告诉她的,你呢,可曾有类似的想法,觉得自己破碎?”
“我…”霍普洱捋了捋头发,一时间想说的太多,有些不知从何说起:“我曾是(was)个特工,直到几天前,纽约的事,让我不得不考虑辞职”
“嗯…”黛安点头:“现在我明白你手掌那些不合理(unreasonable)的老茧从何而来了”
“确实不是因为握笔”霍普洱看向手中那些留下的痕迹:“谢谢您没说破”
“我也没想到你会主动开口”黛安说:“但你似乎从未放下过对艺术的热忱,这让我有点好奇,你为什么选择那样的职业?”
“我被问过很多次”霍普洱晃了晃杯中的水:“他们想不通我为什么要舍弃一个听上去如此高尚的美好职业,去干那些又苦又累还见不得人的危险脏活,在身体和精神上都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也自问过…”
“【我真的非得这样吗?】”
“但答案从未变过,我有要守护的东西,一开始是某些人,现在是整个世界,很难想象对吗?”霍普洱笑了笑:“你的爱会因为一个人而逐渐宽广,最后蔓延到整个世界”
“那你开心吗?”黛安问.
“ithinkido”霍普洱肯定道:“我收获的远远多于我所期盼的,这也算是某种意外之喜,但拥有的越多,我能失去的也就越多,正因如此,我经常觉得惶恐,只能让自己变得强硬,而这并不是挥动几下画笔就能实现的”
“你似乎有着某种讨好的习惯…”黛安头一歪:“在家庭关系中”
“我是个从孤儿院里出来的孩子…”霍普洱轻笑:“当然,这并不稀奇,也称不上什么值得讴歌的苦难,但再次经历一次失去,只会让我骨子里那种根深蒂固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苦难不分大小,更没有高低”黛安说.
霍普洱:“所以每当有人想进入我的生活,我总会变得怯弱、回避、甚至先行结束”
“你有过几段正式的关系?”黛安问.
“两…三…”霍普洱磕磕绊绊地回答道:“两段”
“在以往的关系中,都是你先离开的吗?”
“撇除细节…没错”霍普洱思索后重复道:“是的”
黛安:“你认为自己不值得一个好的结果吗?”
“不”霍普洱否认:“我只是害怕它最终会破碎”
“但关系都会破碎,就像你和antony,你们的关系也想必也早已破碎过很多次,然后修复、破碎、反复更迭,我想现在你们都想给彼此一个好的结果,否则就不会来此了”
霍普洱:“weare(是这样)”
“而这是最重要的”黛安露出温暖的笑容.
“hewasallileft(他曾是我仅剩的全部了)”霍普洱说:“我对家一直以来都有某种执念,尤其在得到温暖后又突然被告知必须要失去,这实在很…”她眨巴着眼睛:“残酷”
“i'msorry(我很遗憾)”黛安轻声道:“但人生无常,你不该把这种痛苦转化为对幸存者的愧疚”
霍普洱一愣,讶异黛安会得出这样的结论,但她没说错,对于那场车祸,自她问心有愧.
“我确实曾迷失在这样的内疚里,那段日子回想起来,我整个人生几乎都在围着他转,总觉得应该再多爱他一些,把父母本该给他的关心都弥补,因此我舍弃了许多,但我知道这不对”
“那你是从什么时候才意识到这不是你的负担?”
“从我发觉自己爱上了他”霍普洱说:“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或许我们之间的感情一开始就不纯粹,只是没人想要戳破,因此我有时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因为爱才围着他转,还是因为围着他转,所以才爱上了他”
“爱情就是如此无厘头”黛安说:“现在你们对彼此还和以前一样吗?”
“我不知道怎么算【一样】,在一起,是的,但我们关系已经大不同了,尤其在有了一个孩子之后,意外地,当然期间也发生过很多事情,但我不太想…”
黛安:“你可以只说想说的,我不逼人(push)”
“我很庆幸都已经过去了”霍普洱道:“但留下的是非,却像褶皱一样难以彻底抚平”
“既然疲惫,那是否考虑过放弃这段关系?”
“idid,andiactuallydid(想过,也那么做过)”
霍普洱说:“但你也看到了,根本行不通,我们早已习惯有彼此陪伴,或许他也不想再耗费心力和时间去和别人经历新的起承转合”
“你认为他是出于习惯?”黛安不知为何轻笑一声:“那你呢?”
“我…”霍普洱答不上来:“您为什么笑呢?“
“越是失去抵抗力,越能暴露出自己的无意识”
黛安说,她此刻正盯着某处,那双经过岁月洗礼的眼睛微微失神,透着某种触不可及的智慧:“这是弗洛伊德在精神分析论中提出的”
“无意识?”
“也叫潜意识”黛安补充道:“他将人类的精神层次拆分为意识、前意识、和潜意识,具象来说,就像《泰坦尼克号》里那座冰山,探出头的部分是我们能察觉到的,充满逻辑性和现实性的意识;而浅层的部分,是我们鲜少但能够感知到的前意识;而潜伏在海面下的部分,则是我们难以意识到,蕴藏着巨大能量的,但又对人的行为产生重大影响的潜意识,里面蕴含着某些原始冲动、本能、和创伤性经历,这些不愉快的记忆可能一直活跃在你的意识当中,从未消失,但你从未意识过它影响到你”
霍普洱:“whichmeans(也就是说?)”
“youlovehimmorethanyouknow(爱融于髓而不自知),这才是你无法离开他的原因”
霍普洱:“您说话经常这样一针见血吗?”
“取决于情况”黛安笑道:“很有趣,大多数客人都不喜欢被过度剖析,但做心理咨询这一行,谈话就必须往深处挖掘,应该说,帮客人挖掘那些他们甚至不愿承认的东西”
霍普洱:“挖掘?”
“是啊,这才是心理咨询师真正的职责,除了做个好的倾听者,还要帮客人挖掘意识,帮他们发现自我,分析问题,校准误区,这个工作有时并不那么讨人喜欢,就是因为并非每个人都能坦然地接受自我,但我很开心,你还算坦诚”
“额,有没有一种可能”霍普洱伸手道:“就是你分析的内容其实都不对,但却能套在我身上,然后说【你有,只是你没有意识到】”
“看来你已经发现了弗洛伊德式失误”黛安笑道:“他的理论确实有不可伪证性,也叫做【诚实的不诚实】,通俗来说,就是有时我们是真的想做一件事情,但到了无意识层面,我们想做的事情,却恰恰跟我们的愿望相反”
“就像我想离开却做不到,并非我真的无法做到,而是因为我其实并不想”
“你说到点子上了”黛安道:“这正是人性中复杂的地方,人们意识层面本无欺诈之意,行为上却一直在徇私枉法,但世事复杂,就连你自己,有时也无法辨别二者真假,我们皆如此”
“真可怕”霍普洱感叹:“但谢谢您说明这些”
黛安:“我有时也会向病患解释一些学术上的东西,我发现这样会大大减缓他们的焦虑,不过你确定没有别的…事想和我聊聊吗,这是个很安全的空间”
霍普洱放下早已喝完的水杯,思索片刻,抬头道:“我有亲密关系障碍,尤其在性关系上”
“这是很多夫妇都会面临的困境”黛安宽慰道:“但重新点燃激情是可能的”
“能给我一些实用性建议吗?”
黛安:“可以先稍微和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吗?”
“这是个…”霍普洱犹豫道:“很复杂的故事”
“我有耐心听”
…
时间似乎是个很好衡量的东西,它可以是拖着黑胶唱片转动的针尖,可以是逐渐替换又响起的音乐,也可以是墙头时钟里跳跃着的秒针,而数十年的故事,如今却浓缩成了杯中不断满上又被消耗殆尽的温水,被娓娓道来.
这让霍普洱却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所以你们最近一次□□已经是五年前了”黛安道:“期间就再也没有试过吗?”
霍普洱:“前阵子试过一次,他那天挺性感的,气氛也刚刚好,姿势也是我喜欢的,但我们没能进行下去,大部分原因在我,我身体无法…”
“getwet(湿润?)”黛安接话:“其他层面呢,例如性过程中的心理体验,详细回忆一下”
霍普洱:“我当时觉得有点厌恶”
“对你自己还是他?”
霍普洱摇头:“厌恶这个行为本身,还有些害怕”
“有恶心的感觉吗?“
“生理上”霍普洱说:“那天我一直出汗和心慌”
“你觉得这和孩子(kid)有关吗?”
“不,那天小孩并不在,但…”霍普洱回忆道:“是的,我会想到女儿,在发生行为的时候”
黛安缓缓写进笔记本中,转了转手中的钢笔,却是颇觉棘手地抿了抿嘴唇,似是有难言之隐.
“有什么问题吗?”
“你有没有,哪怕一次…”黛安询问道:“认为她的诞生是个错误”
霍普洱一顿.
“那我就把这当做肯定回答了”黛安说:“到现在为止,我有个推测”
“您请说”
黛安:“你出现心理障碍的时间点在分娩后,因此我推测你在sex行为中出现的情绪障碍大概率源自生理痛苦衍生出的一系列创伤性应激反应,简单来说,就是孩子诞生所带给你的除了喜悦,还有相对应的痛苦、悲伤、后悔等情绪”
“可我不后悔”霍普洱插话道:“尤其尝到她带给我的那些快乐”
黛安:“那痛苦的时候呢?”
霍普洱沉默了.
“想法只是想法,行为才最为重要”黛安宽慰道:“你无需觉得愧疚,恰恰相反,你应该为自己感到骄傲,因为你有足够的勇气和责任感去养育一个生命,这是世上最伟大的事”
“老实说…”霍普洱后知后觉道:“我确实曾在那个过程中想起生产的感觉,这是为什么?”
“你应该先问自己”黛安却说:“你喜欢他带给你的性体验吗?“
“…”
黛安看穿一切的目光随后而至.
“喜欢”霍普洱老实巴交道.
“既然问题不是出在性上面,那不妨认真思考一下让你真正厌恶的是什么,让你害怕的又是什么,你知道的,除了主要的性功能,女□□官最基础的功能还是生殖,你有没有想过…”
“你如此抗拒性,是因为你的情感经验不断提醒你这会是不好的结果,导致你下意识认为性这个行为是错误的、危险的、会为自己带来伤害的,而再次触碰性,便会让你联想到生殖痛苦,让你害怕重复孩子的错误”
霍普洱不可置否,她说不出一句不是.
“这些负面情绪始终压抑着你,但同时也寻求一种出路,一种宣泄,当然,你可以选择自己调节,但也绝对会有无法排解的时候,但维护感情本就是两个人的工作”
“那脱敏有用吗?”霍普洱问.
“你不是已经试过了吗”黛安道:“结果如何?”
霍普洱:“不尽人意”
“你们或许还需要多一些技巧,和彼此的配合”
霍普洱:“他技巧挺花哨的”
“我是说脱敏的技巧”黛安眉头一挑:“不过,是的,不难想象”
霍普洱有些难为情地抿了抿嘴,似是害羞了.
“看来迄今为止你们还保持着距离”黛安笑道:“我突然有些好奇antony这段日子是怎么捱(getthrough)过来的“
“我理解他有生理需求,期间我也试过帮他…”霍普洱伸手比划起来,语气也跟着乱了:“我本希望他自己来,但他想让我参与进来,就让我握着他,他又握住我的手,去…”
她望了眼黛安,又莫名心虚地低下头,轻声感叹道:“老天,这事描述起来真的很尴尬”
黛安的颧骨因为笑容而上升:“你经常这样吗?”
霍普洱:“哪样?”
黛安嘴边的弧度逐渐变得诡谲,仿佛磕到了什么邪门cp,她伸手整理额前的短发,将笑意敛了敛:“没什么,除此之外还试过其他吗?”
“他提过一些…比□□还过分的要求,但我拒绝了,因为实在…闻所未闻”
“介意展开说说…”黛安好奇的眉梢在她故作正经的脸上皱起:“什么是比性还过分的要求吗?”
“我先申明,真的不是我不解风情,而是他这个人脑子里随时会冒出一些奇怪的…”霍普洱战术性停顿两秒:“东西,我向上帝发誓,他要是进军色情行业当导演,这些点子绝对能让他又发一笔横财,假以时日,说不定还会闹文艺复兴”
黛安:“他以前也会做类似的事吗?”
“他以前不这样的”回忆起tony二十岁出头的青年模样,霍普洱叹了口气:“我知道他不好受,所以愿意配合他用别的方式解决,但我也会觉得难过和沮丧,因此这趟才决定自己睡一张床”
黛安:“你认为他有刻意的嫌疑吗?”
“您是说那些…”霍普洱想了想用词:“情趣?”
黛安:“你知道,antony并不是个爱直说暖心话的人,这也许是他所能想到的脱敏良方了”
“做事总不按常理出牌,难怪大家总说他古怪,我想这世上有很多方法来诊断他的个性,但他的主要成分绝对是个滑头混蛋(slipperybastard)”
霍普洱评价道:“就像我曾以为他爱欺负我是出于讨厌,如今才懂,他总爱招惹那些自己在意的人,也不管别人理不理会他的幽默,但如果真把我惹生气了,他又会做些真挚的事情来哄我,让我再有脾气也不好发作”
黛安:“这是他让你着迷的地方吗?”
“不如说抓狂的地方”霍普洱纠正道:“但要说着迷,您应该知道学校里最能吸引老师注意的只有两类人,一类是出类拔萃的优等生,一类是顽皮捣蛋的酷小子”她摊手:“他全占了”
“咚咚…”
随着门被敲响,黛安也缓缓将笔记本合上,起身道:“是时候放松一下了,希望你们会喜欢威廉准备的辣洋葱披萨”
霍普洱抬头看向钟表,才意识到竟已到饭点了,她赶紧起身:“我们今天的谈话…”
“它们都会留在屋子里”黛安点头,示意她大可放心:“我尊重客人隐私”
“那就太好了”霍普洱活动起久坐的身体:“其实之前我还有些抵触,认为心理咨询只是不堪重负的人寻找的树洞,现在看来是我肤浅了”
黛安拿开唱片上的指针,将黑胶唱片收好:“人活在世上总会生病,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灵,对于后者,我能做的只有撇开偏见,给予帮助”
“那您觉得我病得严重吗?”
“只是个比喻”黛安走进霍普洱,伸手捏了捏她的肩头,只说:“你很好,明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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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梦境回到现实的时候,tony的身体如踩空般抖了抖,因为他是被开门声惊醒的.
“做噩梦了?”
霍普洱进来后轻轻将门关上,后悔没先敲门.
“我以为还在纽约”tony半坐起来,捂了捂脑袋回忆道:“新的军队,和一只巨大军舰,很真实”
“然后呢”霍普洱贴着床边落座,她明白那是梦.
“斯塔克大厦被撞毁了,比911还糟,他们放弃了纽约,但我没有,敌人数量太多,我不得不让贾维斯启动自毁程序,来炸毁母舰…”tony放下紧捏眉心的手,睁开眼睛,抬头说:“我几乎还能感受到那股热浪(heat)”
霍普洱轻抚他后背,才发现睡袍全湿了,像黛安说的那样,这里午间会很闷热:“你是该觉得”
tony顺势躺入霍普洱怀中,枕靠在她腿上,试图从她眼里看出什么:“你的理疗怎么样?”
“我喜欢她”霍普洱顺着他有些湿润的发根捋了捋头发,俯身往头皮长长吹了一口气.
凉爽的感觉让tony打了个冷劲:“我得冲个澡”
“再换件衣服”霍普洱扯了扯tony的衣角.
“你给我挑”tony目不转睛地说,手却悄悄从她手里摸走那本自她进门就揣着的书,翻开瞅了瞅:“看完它能让你解析出我刚才的梦吗?”
霍普洱:“怎么,那个梦有困扰你?”
“你们谈了什么?“tony像是有意忽略这个话题:“你现在就差把【消化】写在脸上了”
“你什么时候成读心专家了”霍普洱笑道:“我向黛安女士抱怨你来着”
tony:“说来听听”
“你烦人,话也多,嘴还贱,特别让人操心”
“是吗”tony嘴角一勾:“谁逼着你操心了”
霍普洱挪开屁股,让他脑袋扑了空:“冲凉去”
随着浴室水声响起,她也开始为tony挑选衣裳,这趟出行携带的衣物都是他自己挑的,基本都是休闲装,不出所料,它们被拿出来后就像堆化肥似的堆叠在小沙发上,压根没动过,当然,他也不会有心思去整理这些.
“…”霍普洱轻叹口气,似是感叹他的粗糙.
tony裹着浴巾出来的时候,只看到一个清爽的沙发,而上面的衣物却不知所踪,往衣柜瞥一眼,才发现衣物都已经被悬挂整齐,按照颜色.
这让他倍感幸福,自从他的私人助理升职为ceo后,自己便再也没人照料起居,而现在,他突然感受到,这就是有了个女人的感觉.
“终于知道你为什么白天也穿睡袍了”
因为搭配衣物这件事,对tony而言很没必要.
“从前都是pepper负责”tony揭开浴巾,站在衣柜前对衣架挑挑拣拣,却不知道该怎么下手:“她把搭配好的套装放在一起,更省时”
霍普洱抽出一件t恤和牛仔裤:“我随心情搭”
“那我随你”tony接过衣裳:“下次呢?“
霍普洱:“什么?“
“我穿什么?“tony手脚麻利地穿上裤子,却目不转睛地问道:“下次,每一次“
明知tony在点她,霍普洱却没接茬,她不想承诺某些…可能下次就会食言的事.
“你穿什么我都喜欢”
tony:“不穿也是?”
霍普洱抿了抿嘴,转身离去了:“下次来试我”
tony眉头一挑.
霍普洱:“快点…”
“yeah—(来了)”
tony应着,嘴角扬起了温暖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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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ckgroundmusic:withyou-priscillaahn】
“快看!那有只夜莺”威廉把冰镇着的啤酒拿了出来,放到露天的餐桌上:“真稀奇”
霍普洱顺眼望去:“你怎么确定它不是麻雀?”
“或者渡鸦(raven)”
tony接话:“thor的鸟是不是就长那样?”
“你是说那个能召唤雷电的猛男?”威廉问:“他有只鸟?”
tony:“yeah,比这只大点”
“两只”霍普洱纠正道:“odin监视九界的眼睛”
“福金(huginn)和雾尼(muninn)”黛安看向那只摇头晃脑的小胖鸟:“众神之父的信使,对应思维(thought)与记忆(memory)”
“您怎么知道?“霍普洱纳闷.
黛安:“我偶尔也涉猎神话故事”
【注:福金和雾尼,北欧神话中奥丁养的两只乌鸦,两个小东西会在破晓飞到人间,到晚上再回去跟奥丁报告,常栖息于奥丁肩头同他窃窃耳语,奥丁也因此被戏称为“乌鸦神”】
“多读书就是容易长脑子”霍普洱向黛安碰杯.
“手脑并用更重要”黛安向tony举杯表达了敬意:“对那些世界的建造者来说”
【注:mit校训是"mensetmanus”,“mindandhand(英译)”,即:“手脑并用,创造世界”】
“看在上帝的份上”霍普洱看向眉飞色舞的tony:“别再恭维这个场子王了”
tony:“别这样亲爱的,我还想续摊呢”
“说起这个,今晚小镇有夏日主题的泳池派对”威廉说:“当然,你们感兴趣的话”
tony看向霍普洱,似是在询问她是否有兴致.
霍普洱:“哪条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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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可真绕”
霍普洱看向不远处灯火通明的泳池,将车停稳:“还好找对地方了”
tony刚解开安全带,发现霍普洱掏出口红,有些费力地对着后视镜擦拭,但或许因为离得太远,角度不好找,她怎么涂也不满意.
“帮个忙”霍普洱拉住tony的手,将口红染了些许在他指尖,将嘴唇凑了过去:“别太浓”
“…”扑面而来的脂粉气息裹挟着发间隐隐散发出来的香水味道,险些让tony有些犯迷糊,要不是出了门,他大概会抱着她好好闻闻那味道.
“不难,想想我是怎么涂唇膏的”
“…”tony伸出指尖,轻轻往她唇上擦去,顺着唇珠,一点点辗转唇边,神奇地是,他动作越是仔细,她嘴唇越是配合着微张,从自己的角度,甚至能够看到她若隐若现的两颗门牙,在车灯的映照下泛着光泽.
涂完的上唇更为红艳了些,与她白净的脸蛋形成了鲜明对比,但不知怎的,tony的目光却怎么也离不开她未经染指的肉粉色下唇,近距离下,他能将嘴唇上的褶皱看得一清二楚.
似是有些魔怔,tony忍不住换了拇指在她下唇轻抚,不知怎的,力道一大,竟触碰到了她唇里湿润的软肉,连带指尖擦过的硬物感,也在告诉他,自己刮蹭到了她的皓齿.
这让tony近乎立刻与她目光相接.
“专心点”
霍普洱握住他染了色的手指,将指尖当作口红一般,在下唇擦拭一番,垂下眼睑,抿了抿唇,发出“啵”的一声:“均匀吗?”
“whatever(管它)”
tony脑子一空,往她双唇凑了上去.
“等等”霍普洱身子往后闪躲,拿出手中的小玩意挡在了两人面前:“还有件事”
“again?(又玩这套)”
看到数据面具时,tony明显一愣.
霍普洱:“我不想我们太引人注目,而你比小李子人气还高,所以…”
“我只有一个面具,而它属于钢铁侠”tony说.
“comeon,找点乐子,试试我新添的建模”
霍普洱指尖在手表呈现出的全息面容库里划了又划,将其中一个展示给tony:“这个还不错”
“thisissogay”tony评价道:“这完全是能在大街上见到的花红柳绿”
“就是这个意思“霍普洱说:“戴上它你今晚可以是任何人,因为你谁也不是,不觉得好玩吗?”
tony眉头一扬,妥协地戴上了面具.
“那得试了才知道(let'sfindo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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炫酷的红色跑车非常引人注目,尤其当它停在偏僻庭院,上面还下来一对年轻男女,而tony的健谈,也让当地人对他们热情翻倍.
当然,tony·stark是派对之王这个事实,似乎并不以他的金钱、地位、容貌而转移,正如此刻,他依旧被人围绕着,只是这次,男人居多.
tony对那张面容的判断并没有错,因为他今晚一直在被不同的男子搭讪,或者像现在一样,盛情难却地被拉去玩游戏.
“你表哥(cousin)可真是个开心果”
在霍普洱身旁落座的女孩说:“他是直的吗?“
“目前还没出柜”
霍普洱嘴角偷乐,将眼神从tony身上收了回来,或许早已习惯他被众多美女环绕,如今看到他浸泡在男性荷尔蒙里,倒是颇为新鲜,好在他游刃有余,甚至反客为主.
“看出来了”女孩说:“可以请你喝一杯吗?”
“想不出拒绝的理由”霍普洱仔细打量了眼前的女孩,她年纪不大,二十出头,金褐色的长卷发覆盖着圆圆的脸型,在灯光下红扑扑的,丰满的身材将比基尼展现得恰到好处.
“你是英国人吗?“女孩接过大杯白啤后开口.
“我来自美国”霍普洱回答.
“liyah(莉娅)”女孩与霍普洱碰杯:“我喜欢你的口音,听上去很聪明”
“哈珀(hopper)”霍普洱轻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形容,你呢,来自哪里?”
“奥地利(austria)“莉娅脸上带着些不明所以的笑容,像是已有些微醺:“去过吗?”
“去过”霍普洱说:“但不是维也纳,而是一个叫萨尔茨堡的城市”
“莫扎特的家乡,你喜欢那的什么,广场?“
“谈不上喜欢”霍普洱说:“我对那个地方的记忆,只有一些巴洛克风格的建筑,很可惜当时没能好好去体会它的音乐魅力,因为太匆忙”
莉娅喝了口酒:“为什么把节奏放那么快?”
“因为工作”霍普洱无奈道:“让我有很多游历世界的机会,却也让我没法驻足欣赏各地的美好”
“hmhm…”莉娅笑了笑,颧骨的皮肤红红的,嘴角的啤酒沫还敷在上面:“你不是工作狂吧”
霍普洱没忍住伸手擦去她嘴角的泡沫:“以前是”
“你工作时一定更有魅力”莉娅撑起脸蛋笑出声:“刚才我就想说,你真好看”
“谢谢”看到女孩眼神里的闪烁,霍普洱晃了晃杯子,有些不知所措:“你也是”
“不喜欢白啤吗?“
注意到霍普洱杯子里的酒还在养鱼,莉娅问.
“待会还得开车”霍普洱笑道:“你知道的,两个人至少得有一个醒着”
“真贴心,你知道今天是这里的亲吻日吗?”
霍普洱:“特殊节日?”
“对”莉娅伸手拉过霍普洱的手腕,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三分钟后,大家就会与离自己最近的人接吻,就像美国人过感恩节那样隆重”
霍普洱抬起手腕确认:“十一点?”
“我可以亲你吗?”莉娅撑起下巴.
“你是独自来的吗?”霍普洱问着,眼神却在人堆里找起了tony,和他打了个手势,但他似乎误以为自己在说早点回去,因此摇手示意不用急.
“对”莉娅说:“我来买醉”
“一个人并不安全,你住的地方远吗?“霍普洱看向手表,却在看到尾数【59】时有些慌了神:“我可以开车送你”
“你对每个人都这么有…”莉娅坐得离霍普洱近了些:“责任感吗?“
“额…不是每个人”霍普洱指了指tony的方向:“只是我表哥刚才恰好…唔!”
霍普洱身子一颤,鼻息瞬间多了股酒精混合香水的味道,连带着嘴唇上的柔软,和头皮被柔软手掌轻抚的感觉,这个措不及防却合理的吻,让她捏紧了无处摆放的拳头.
这让她不禁有些汗颜,为什么自己的生活总像一本被人即兴发挥的小说,时常充满戏剧性.
感受到女孩要更进一步,霍普洱不得不推开她,喘息之际,才注意到周围人都不曾做一样的事:“等等,那是你编的?”
“但异常合理对吗,尤其在旅行中“莉娅醉意似乎越来越明显:“现在你知道了,还要继续吗?”
“还要继续吗?“
熟悉的男声在身后出现时,霍普洱被吓了一跳,出于心虚,她回头才发现,tony那张可爱的面容依旧挂着笑,但这并不意味着他高兴.
“希望我没坏了你的兴致”tony伸手搂住霍普洱的肩膀,打了个酒嗝:“你是不是最喜欢这么干了,和一些不合时宜的人,在我不知道的地方”
霍普洱扶住tony,才察觉到他步子已经有些晃,仔细想来,从晚餐续摊到派对,他喝得确实杂,因此向莉娅解释道:“抱歉我表哥有点…”
“cousin(表哥?)”
tony飞快转头看向莉娅,却再次注意到她嘴唇沾染的颜色格外碍眼:“她是这么和你说的?”
莉娅撑着头笑道:“她还说了其他的”
“是吗?”tony挤了个笑容,但语气已有些刻意:“那不如我重新介绍一下…”他说着就试图揭去太阳穴处的数据面具,因此换来霍普洱手忙脚乱的阻止.
“hey———”霍普洱在慌乱中赶紧拉住tony,拉长着声音打马虎眼,顺势擒住他的手,凑近小声道:“先回去再说好吗?”
“刚才那是什么?”tony诘问道.
“什么也不是,我们回去再说”霍普洱扛起tony的手臂,匆忙和女孩告别:“抱歉没早点说明,但我们取向不同,照顾好自己,by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