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上前一把将抹布拽出来,顺手解下他身上的绳子。
被堵了半天的男人,龇牙咧嘴狠狠活动了几下麻木僵硬的腮帮子。
“大人,草民冤枉啊!草民只是听从吴少爷吩咐,扔了两个染血的纸扎人到他店门口,朝门上泼了一盆鸡血而已。”
“吴少爷说只是吓唬吓唬他们,膈应他们一下。什么巫蛊邪祟的,草民不知道。”
“至于他说的污蔑名声煽动百姓,绝无此事,请大人明察。”
他虽然不太懂那几项罪名的严重程度,但瞧着县令和师爷二人震惊的样子,想来不是什么小罪小过。
扔纸扎人泼鸡血这件事刚刚已经说漏嘴了,此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恐怕不好赖账。
索性就只认下这一项,另外两项污蔑名声煽动人心的,谅他们也拿不出证据来。
男人还在洋洋得意,殊不知杜泽谦刚刚所说的三项罪责中,最要命的就是公然行巫蛊邪祟之举这一条。
大楚律规定,公然行巫蛊邪祟之举,主犯直接砍头,三族流放。若影响极大且恶劣者,诛三族。
盖因当朝圣祖深受巫蛊之事所害,险些丧命不说,皇权差点旁落,此后大楚律便明令禁止一切巫蛊邪祟之事。
一旦发现有人触犯,将从重从严处罚,绝不姑息。
圣祖当朝时,因此罪下狱的人不胜枚举,便是连朝中大员也有好几个。刑罚之酷烈,让人闻之色变。
然而圣祖距今已过四代,大楚律的规定虽然还在,却已经逐渐被人们忘在了脑后。
一些年纪尚轻的人,没有经历过那个时期,根本就没把这个当回事。
若非如此,借给这个男人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去做。
但律法就是律法,只要不曾修改,便是今上在此,也要按照圣祖亲定的规矩行事。
杜泽谦本就没指望另外两项罪名发挥作用。
污蔑有功名之人的声誉,也得看这个人有多大的功名。
他区区一个秀才,又没有雄厚的身份背景,即便对方被惩处,也就是打几板子再公开赔礼道歉而已。
至于煽动百姓致使人心动荡,想往犯上作乱这等谋逆大罪上靠,也是十分牵强。
对方一没有养兵,二不曾立教,又没有说朝廷和皇室的坏话,这个罪名几乎不能成立。
只有巫蛊邪祟之事,才是实实在在有据可循的。
毕竟染血的纸扎人和泼血的门板还在那里呢。
当时那么多人都看到了,也亲耳听到这个男人承认是吴津指使他的。目击证人太多,便是他想抵赖也不成。
即便吴津想赖账,进而威胁他人闭嘴,可悠悠之口岂是那么容易堵住的。
杜泽谦已经预料到,这个人多半不知道轻重,将此事承认下来的几率极大。
事实证明,他猜对了。
“大人,此贼是在狡辩顽抗。”杜泽谦似乎十分气愤的样子。
“草民在纸扎人的嘴里找到了两张纸条,上头写有草民与内子的名字。其上还扎了针涂了血。”
杜泽谦从宽袖间拿出两张皱巴巴、脏兮兮还插着针的纸条,放到衙役手中的托盘上。
他垂头敛目,看上去一派恭谨。然而眼帘遮住的眸子中,满是冰冷与淡漠。
纸条当然不是纸扎人里的,是他偷偷写好趁人不备塞进去的,而后又当着众人的面掏出来。
至于纸条和针上的血,恰好后厨还有一个忘记刷的鸡血盆子而已。
被吴津数次无故针对,总得还他一份大礼才行。
衙役将其呈递到上首,刘县令打眼一瞧,只见一张写着‘杜泽谦’,另一张写着‘杜罗氏’。
暗红色的血正好涂抹在两个名字上,两根针上亦是暗红斑驳。
“大胆!”刘县令狠狠一拍惊堂木,声音之大,吓得堂内堂外的人都不由得一个哆嗦。
“将这个公然行巫蛊邪祟之事的恶逆拖出去,重打三十大板,然后收押进天牢,择日处斩!”
两个衙役立刻上前拖人,那个男人疯了一样挣扎,“大人饶命!饶命啊大人!我不知道那个纸条,冤枉啊!”
“是吴津,都是吴津指使我做的!大人开恩呐——”
杜泽谦和罗明珠同时开口,“且慢!”
见杜泽谦也出了声,罗明珠递给他一个眼神示意他来说,而后便默默挪了挪膝盖,悄悄换个姿势继续跪。
早知道不跟着一起进来好了,失策失策。
她也没想到,杜泽谦今天直接杀疯了。
那两张纸条的事情,她根本就不知道。看那个男人的语气表情,也不像是知情的样子。
要么是吴津没有告诉他,要么是根本就没有纸条,是杜泽谦作假撒谎了。
罗明珠猜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之前悄悄协商时,杜泽谦根本没提过纸条的事。多半是趁着进屋拿抹布那会儿,顺便弄了两张纸条做假。
既然他已经有对策了,她还是别胡乱开口,免得扰乱了他的计划。
大不了再多跪一会儿嘛,没事,她跪得住!呜呜……膝盖有点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