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急忙低声劝解,“大人,一旦画押事无转圜,百草堂那边……”
刘县令微微抬手,“不必再说,我心里有数。”
整理好的供词被递到吴津和李二面前,“确认无误就画押吧。”
到这会儿了,吴津总算有些反应过来事情不对劲。
他努力眨眼,用力晃着脑袋,费了好半天功夫才把供词从头到尾看完。
被酒精麻痹的脑子思考起来非常慢,在青楼奋战一夜的身体也累得发软提不起劲。
供词上的每个字他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却让他有些发懵。
指使李二往满口香门前扔纸扎人泼鸡血,是他做的没错。
意图诅咒膈应杜泽谦夫妻,这个说法也没问题。
写名字扎针?有这回事吗?难道是他顺口吩咐的所以忘了?
吴津觉得自己的脑子像是一团浆糊一样,沉甸甸的转不动。
看来最近真是玩得太过分了,每日醉生梦死的,身体都被掏空了,回家得好好补补才行。
谁让新结交的好友这么对脾气呢,好多新鲜玩法,他从前都没见识过,最近可算是开了眼界了。
没有新朋友出的主意,他还想不到这种膈应人的好招数呢。
吴津的思维发散得很远,莫名其妙就溜到那些香艳猎奇的新玩法上去了。
感觉供词没什么问题,他不甚在意地签字画押按下了手印。
李二哀嚎着大人饶命,却因为事实俱在,根本没办法逃掉,只能哭嚎着画了押。
两份画押的供词收上来,刘县令浏览了一遍,眼神变得冰冷,神态也不见困倦之意,而是满满的正气凛然。
“犯人吴津,指使李二行巫蛊邪祟之事,人证物证俱在。嫌犯对事实供认不讳,且有恶意诬蔑朝廷官员之举,当罪加一等。遵照大楚律,判秋后处斩,三族流放。”
“犯人李二,虽有恶逆之举,念其受人指使且主动招认,判秋后处斩,家眷族亲免除刑罚。”
刘县令从签筒里抽出两支令签掷在地上,“来人,将这两人押入死牢。立刻捉拿吴津三族亲眷,一个也不许放过!”
立刻便有四名衙役上前,两两一组架起吴津和李二拖着就走。
吴津觉得自己的耳朵好像坏了。
秋后处斩?三族流放?
他犯什么罪了?不就是让人扔了两个纸扎人、泼了两盆鸡血吗?赔点银子刷刷门板的事儿,怎么就要砍头了呢?
“大人,饶命啊——”李二哀嚎挣扎着求饶。
吴津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现在脑子似乎清醒,又仿佛糊涂得要命。
要求饶吗?说什么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已经被两个衙役拖出去好远了。
直到拖出大堂门槛,吴津似乎才彻底清醒过来,他拼了命地挣扎,大声朝屋内喊着,“大人!刘大人救我!”
“不是我,不是我指使他的,跟我没关系!快放了我!”
“刘大人,你救救我——”
“王八蛋!我爹的银子是喂到狗肚子了吗——”
吴津嚎叫痛骂的声音逐渐远去,众人面面相觑,就连罗明珠都觉得这个结局有些戏剧化。
她原本想着,最多也就是让吴津狠狠吃一顿板子了事。想要彻底解决跟他之间的矛盾,说不得还是得从暗中出招。
没想到竟然被判了处斩,连亲族都需要跟着流放。
她今天就是来打酱油的,什么也没做。可是杜泽谦也没说几句话啊,怎么就演变成了这个结果呢?
罗明珠百思不得其解,随着一声‘退堂’,她急忙拉着杜泽谦匆匆往外走。
“明珠,你走这么快做什么?”杜泽谦被扯着袖子,无奈地笑道。
“我有话要问你。”罗明珠绷着脸,显得十分严肃,“外面人多口杂,咱们回家再说。”
罗明珠没有选择回店里,而是直接拖着杜泽谦回家。
她现在满腹的疑惑不解,还有怎么样也压不下去的隐忧。
杜泽谦知道她肯定有很多疑问,所以默不吭声跟随着她的步伐。
用了比平时更短的时间回到家中,罗明珠拉着杜泽谦就要回房,却被他扯住了手腕。
“明珠,我们去周兄房间说吧。”
罗明珠霍然转头,“为什么?这里面还有周定安的参与?你到底做了什么?究竟瞒着我多少事?”
她不是生气被隐瞒,她只是有些害怕。
吴津确实不是好人,曾经对杜泽谦的针对和污蔑也是奔着毁了他去的。以牙还牙报复回去,罗明珠觉得没什么问题。
可是吴津他爹、他的家人甚至他的三族亲眷,全被牵扯进去,事情未免闹得太大了些。
这么多的人,肯定不是个个都坏的,必然是有好人被无辜牵连的。
因为两个纸扎人、两张写着名字的纸条、几盆鸡血,便要生生牵连这么多人。
报复的快感她没有感受到多少,只感受到了压抑和彻骨冰寒。
“在公堂上时,我以为你把这个罪名扣在吴津头上,是想让他多吃点苦头。但我没想到……”
罗明珠蓦然挣脱了杜泽谦的手,垂眸走向西厢房,“走吧,说说你们到底瞒着我做了多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