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时隔数月再次出现刺客,圣上龙颜震怒,要求詹事府彻查。
长佩殿内,顾千丞正在翻阅奏事,忽觉前额一阵生痛。
他蹙眉,握着狼毫笔的手也略有些发颤。
摊开掌心去看,指甲根部竟也在隐隐发青黑。常年在深宫中的经验告诉他,这多半是中毒的迹象。
他不由得觑向肩上的刀伤,那里敷药之后不仅没好,还在一夜间迅速化脓成溃。是而冷漠启唇:
“箫余,今日御医院何人轮值?”
“回殿下,是张昇大夫。”
他闭目,方放心道,“去请张御医来。”
“是。”
太子在暖阁的案几旁端坐,任由御医搭脉。对方望闻问切许久,终是小心翼翼地躬身道:
“殿下可是误食了什么食物?”
“不曾。这些日子唯独有异常的,便是这刀伤。”他凛眉静静说。
张御医哑然半晌,方战战兢兢说:“……殿下猜的没错,确应是中毒所致。”
这厢,一侍卫戛然推门进来,将一木盒恭敬呈上。
打开来看,正是那柄芙蓉匕。
“殿下,找到了。当日清理现场时发现的这匕首,伪装成发簪的模样,仵作验过了,上面涂了马钱子汁液,有剧毒。”
顾千丞眯起了黑眸,信手执起来看。
这簪子他那夜在太子妃髻上见过,在遇刺时直接当了武器使用。
新婚夜……她为何要贴身携带这淬毒的芙蓉匕?
“这毒可能解?”
“是,殿下索性中毒只及浅表,还未渗透过多,微臣开几服解毒汤药,休养段时日即可痊愈。”御医小心说。
顾千丞眼眸微敛,忽而话锋一转:
“孤中毒之事,不要向外人泄露,另则,想办法让璃阳殿知道。”
几人面面相觑,不敢置喙,俱点头答应。
…
璃阳殿内,岳流萤正心猿意马,摆弄着小几案上的香炉,金质的香匙在白腻的香灰中轻轻搅动着。
细碎又急促的脚步声。她掀眸,见彩珠正拂开帘纱进来,神情慌张。
“娘娘,不好了。太子殿下身中奇毒。”彩珠小声附耳说。
她执着香匙的手微微一颤,继而顿住,不急不缓地问:
“可知是什么毒?”
彩珠有些艰难地咽了咽,“听御医身边的小太监说,好像是马钱子毒。”
她别的不知道,这马钱子毒和芙蓉匕,可都是自己亲自从黑市上为公主淘来的,太子殿下又在洞房内遇刺……
岳流萤实际是略感心虚的,果然那点小伤也会让他中毒。
那夜走得匆忙,侍卫们又风卷残云收拾着残局,紧盯之下,她甚至没有机会把那匕首拾起来。
“嗯。”她敛唇,闭目在心中问:
“九哩,刺客杀光了,人中毒了,这任务算完成还是吹了?”
系统不慌不忙地答:
「宿主,阻拦刺杀任务完成,获得了50积分奖励,可为太子兑换解毒丹。」
岳流萤虽听不懂积分为何物,但隐约从语境里也明白了,是像银两一样的计量单位,完成每个小任务就会给予。
她抬手,将香炉里幽微的水沉轻扇向自己,语气冷然地问:
“那好,解毒丹要价几何?”
「50。」
……那这一趟岂不是白折腾了。
“如果我不去给他解毒会如何?”她蹙眉。
「不知道。」九哩答得乖巧。
这时,彩珠若无其事地添了一句:“长佩殿的人说,太子殿下昏迷不醒。”
岳流萤轻咬了咬后槽牙,得了,这太子要有什么三长两短又是麻烦事,还是去救罢。
是而收回掌心,再次眨眼睁开时,果然多了一枚油纸包着的药丸。
深夜,长佩殿灯火幽沉,顾千丞躺在榻上,安静地“昏迷不醒”。
“殿下,太子妃真的会来么,您确定要如此试探……”箫余忍不住多嘴。
“噤声。”
他闭着眼睛,长睫若寒鸦欲振的双翅,眼睑垂落下一片阴影。
箫余不再说话了,不一会,听到屏风外珠帘晃动的声音,是而福身退了下去。
她轻咳了一声,莲步轻移,徐徐到了殿内,见那太子果然还昏睡着,
要不然叫醒再吃?
罢了,猜他届时也是不吃,疑心病赶不上解毒十万火急。
走到床边时,岳流萤已思考结束,在太子阖眸装睡时,趁其不备捏开下颌迅速把药弹进了喉咙去。
行云流水般做完这一切,她神态如常,心想完事了待会回宫睡觉喽。
顾千丞豁然睁开眸子,猛烈咳嗽起来,厉声道:
“放肆,你给孤吃了何物?”
“解药啊。”她一脸无辜,笑意婉约。
“听闻殿下中了马钱子之毒,正好本公主从北齐过来,陪嫁了不少灵丹妙药,恰有此解药。”
岳流萤无视男子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只盯着那滚动的喉结看,见他咽下去半天了,遂放心,抬脚就要走。
“慢着。”
他一把拽住那片绛红的衣袂,胸腔内隐有颠扑不灭的怒火,没想到又被她预判了他的预判。
“你为何要救孤?”
岳流萤唇瓣微扬,硬着头皮编,“女子出嫁从夫,我自然是为了夫君的安危才救你。”
两人僵持了须臾,顾千丞却隐隐发觉遍体发生了变化,那毒性带来的疲惫与痛觉,似乎已经不知不觉间消弭。
当真有如此奇效的灵丹妙药?
他心中狐疑愈深,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令他好奇此女子身上的秘密。
明明是二公主本人……可举止行为皆悖于传闻,既有加害自己的嫌疑,眼下却又为自己解毒。
他不动声色,忽觉浑身充满了力气,俊美无俦的脸庞上闪烁起一丝狡黠。
她神情淡淡,因为太困不曾设防。
下一瞬,就被猝不及防推倒在了身后的枕衾间。
少年的手修长且温热,覆在她冰凉的玉指上,均匀波动的呼吸扑在她面上。
纷染了几分欲色。
“既是真公主,那夜原本该行的合卺之礼,你我还未行,不成体统。”
岳流萤精致的小脸泛起微微的灼烧。
不是早就超前进行过了吗?
她昨夜没睡够三个时辰,困意上涌,懒得跟他计较,只下意识地别过头去。
用微动作无声地抗议。
却被他冷漠地扳回来,捏紧她笋尖似的柔软下巴:
“既是为了出嫁从夫,又为何要推拒孤?”
目光幽深到似乎要将她的灵魂贯穿。
迎及顾千丞放大的瞳仁,她清晰看到了他深邃的眼底倒映着自己漫不经心的表情,遂嫣唇轻启,寥寥一句敷衍:
“哦,我身子不舒坦。”
靠的太近了。
这厮又是在搞什么花样?
她下颌骨被他捏的生疼,有些生气,反手也掐上了他的,染着朱红蔻丹的指尖使劲捏起他的颌骨,冷呵道:
“你自己试试疼不疼来,己所不欲……唔!”
檀口被少年炽热的唇堵住,她蹙眉,震惊睁大了一双圆润水灵的美眸。
他也不知为何,莫名瞧着那艳丽的唇色,眯了眯狭眸。
看起来很好亲的样子。
寝殿里响起令人脸红的水泽声。
不知是谁恶狠狠地篆下贝齿,蜿蜒的血腥味弥漫在唇舌之间,愈发肆意,交融起暧昧。
他有些生气,似怄气般,继而加深了彼此间这个吻,直到互相喘不过气,方倏然松开了方寸。
“放肆!”
“放肆。”
四目相对,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出了习惯用语,俱虎视眈眈地盯着对方。
一双透着侵占与玩味,另一双则颇有一种睡梦中被人平白无故泼了桶水的娇愤。
岳流萤有些后悔给他这么早解毒了。
合该在快毒死的时候给解药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