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此时,东宫正门豁然洞开,一抹冷香兰宫绦的倩影旋即步来,蔚然生辉。
岳流萤甫一回宫,不消几十步路,就看到了这一幕,嘴角微微抽搐。
怎么,她出去几日,这个烂怂侧妃便尽挑着璃阳殿的人来欺辱了?
东宫的守卫紧赶慢赶跟在她身后,终于来得及问上一句:“太子妃娘娘,圣驾尚未抵达,您怎么先回来了?”
清冷的声音漫不经心从头顶乍起:
“本宫晕马车,就独自骑马提前赶回来了,怎么,你有异议?”
守卫连连道:“不敢,不敢,太子妃自便即可。”
她远远看到凌锦容在踩着一小太监的手,不悦地皱眉,幽幽启唇:
“哟,这是在做什么呢?”
凌锦容睨及她,脸色立时大变,冷不丁从沈晏之脚上旋身走开,凛凛笑道:
“不知太子妃娘娘回来,真是有失远迎。妹妹在依照宫规,处置这毛手毛脚的奴才呢,他刚刚走路不长眼,撞了我一身。”
岳流萤敛下唇角,白皙修长的手指一指,示意来人将那小太监扶起。
沈晏之强忍住痛楚,微微抬眸望去。
眼前的女子淡漠伫立,美眸澈似秋水,娇靥肤如凝脂,姿容绝艳,不可逼视。
阔别已久的泪倏然就颤颤在了眼眶间。
耳边她的话语已听不清,被一种盛大的耳鸣渐趋淹没。
“你说你是依照宫规处置下人,可本宫倒很好奇,是依了哪一条宫规,容得你越过本宫去处置璃阳殿的奴才,还滥用私刑?”
“嫔妾不过是……”
交谈声泯进了榆柳光影里。
凌然而立的岳流萤背对着阳光,整个人都笼罩在光晕里,平添了几分不真实感。
她冷然笑起,突然疾步上前,抓起了凌锦容的左手腕。
“方才,侧妃是踩的别人左手吧?”
凌锦容错愕地挑眉,莫名起了层虚汗,“太子妃,你,你想干什么?”
下一秒,她的声音就顿住了,紧接着被一阵凄惨的尖叫声取代。
纤细的手腕被对方轻轻捏住,笑意莞尔间,传来一阵清脆的骨骼声。
随后那手腕便脱臼耷拉了下去。
“啊啊啊好痛!”凌锦容惊恐万分,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对方捏着她手腕的手尚未松开。
李嬷嬷也着急了,惊呼起来,“太子妃,娘娘乃御赐侧妃,你岂能对她滥用私刑?”
岳流萤淡淡回首,顺便将她的手腕骨“咔嚓”一下接上,茫然道:
“你何时见本宫滥用私刑了?有何证据?”
凌锦容细白的手腕上完好无损,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你简直,简直欺人太甚!”对方咋舌,眼泪咕噜一下就滚落下来。
偏生自己还没什么证据能告发她!
岳流萤嫌弃地敛眸,懒得搭理这种蠢物。让她长长记性最好。
直到凌锦容被她下令回宫闭门思过,愤愤然跺脚离开后。
沈晏之还一阵恍然,如在梦里。
“诶,回神了,太子妃娘娘在跟你说话呢!”彩珠拿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忍俊不禁。
岳流萤没有看清他红翎帽下的容貌,只看着他的伤势,皱眉吩咐:
“来璃阳殿处理一下伤口吧。”
“是……”
他踉跄着起身,端着那血肉模糊的手掌,缓缓地亦步亦趋过去。
…
璃阳殿的庑房内。
宫女无声更迭着铜盆里的水,内里漂浮着带血的棉布,看着让人心惊。
岳流萤拿了北齐陪嫁来的名贵药酒前来时,正巧看到几个小宫女粗手笨脚的样子。
由于沈晏之手里被扎满了碎瓷片,她们又不敢失了分寸,单是在用毛巾给他擦洗着周边的血,以铜镊夹出大的瓷片罢了。
里面细小的碎片,则俱都不敢去弄。
她皱眉,实在不耐烦,毫不犹豫地夺过宫女手中的铜镊:
“我来吧。”
沈晏之怔了怔,公主说要亲自帮他……清理伤口?
这厢,岳流萤离近了是始注意到他的样貌,心中略过一丝惊讶。
原来是他。也难怪凌锦容如此难为他了,当初正是自己将他从皇宫御马苑留在东宫中的。
到底是自己连累了他。
“公主千金之躯,如何能为奴才做这等事。”他慌忙推拒。
“闭嘴。”
她乌鬓低垂,小心翼翼地给他镊出血肉中的碎片,因着前世在战场上处理过类似伤口,手中翻飞,十分熟稔。
沈晏之微抿薄唇,不经意间,嗅到她发间散出的幽香。
眼中陡然蓄起一层薄雾。
公主,她确确实实不再记得自己了。
他微垂的丹凤眼里隐约闪烁着几缕暗芒,似缱绻了无尽的思念。
其实他早已察觉出,公主恢复心智后,与从前也判若两人,可那份善良却始终如一,未曾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