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朝的宦官是有品级的。
杂役和执事不入流,但到了亲随一级,就算九品官了。
杂役,执事,亲随,管事,监官,总管。
官大一级压死人!
大明宫廷十万太监宫女,能混个底层执事,已是邀天之幸。
像卫忠贤这样年纪轻轻,升为亲随的。
不能说绝无仅有。
却算得上凤毛麟角,稀罕得紧。
正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卫忠贤本就剑眉星目,仪表堂堂。
如今换上一身宦官官袍,更显得气宇轩昂,超凡脱俗!
垂垂老矣的马管事眼中浓浓嫉妒之色。
想到自己一把年纪,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才混到管事一级。
马管事心中的“羡慕嫉妒恨”彻底暴走,怎么也无法化解了!
杂事房来来往往的太监们亦是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老天爷!这是亲随服啊!”
“咱们辉月宫亲随一职空缺数年,竟然重新出世!”
“这位小公公究竟是何方神圣,能在娘娘跟前伺候着!”
“如此年轻,今日真真是开了眼了!”
“怕不是走了谁的关系!”
“的确,这人凭空变出来似的,一点风声也无。依咱家看,这事背后像是有猫腻。”
“再说了,咱们辉月宫的亲随又不是什么好差事!”
“说不得哪天就……”
“慎言!慎言!”
“……”
卫忠贤自然也感受到了四周太监小声议论。
没奈何,实在是这身亲随衣袍太扎眼了!
不过,也不知道谁给他们这么大的胆子,敢在他面前叽叽歪歪!
宫中等级森严可不是说说而已。
区区执事就能使坏阴死底层杂役。
作为万贵妃的亲随近臣,就连比他高一级的管事都得客客气气的。
卫忠贤跨步而出,眼神冷峻,扫视一圈。
阴恻目光掠过众人,好似一把锋锐的刀子划过。
气血鼓动,精神震慑。
这是武者高层次生命气场无形的压迫。
如同蚊虫遇到猛兽。
众太监头皮发麻,汗毛乍起。
众皆低头,默然无语。
卫忠贤眉头微蹙,斥道:“都杵在这里作甚!”
“宫中每日大大小小的事还不够忙活?”
众太监如释重负,皆作鸟兽散。
马管事只静静看着,一动不动。
好似一切都与他无关。
卫忠贤扭头看向马管事,似笑非笑,道:“马管事,不知除了衣袍腰牌,这个月的俸禄怎么算?”
卫忠贤有原身的记忆。
当然不会忘了宫中带品级的太监,每个月待遇可不算差。
马管事却好像恍然大悟。
他猛地一拍脑门,略作不好意思道:“卫亲随,您看这事闹的。”
“这些个狗奴才,越发没规矩了,乱哄哄一团,差点误了正事。”
马管事招招手,使了个眼色。
很快,一个小太监手脚麻利,奉上白银五两,培身丹一瓶。
“卫亲随,这是您这个月的俸禄。”
“白银五两,培身丹一瓶,请您查收!”
又奉上纸笔单据,请卫忠贤签字。
卫忠贤却是一扫钱袋,拿手掂了掂。
“嗯?”
这份量明显不对,至多只有三两。
大明王朝金银贵重,白银的购买力还是不容小觑的。
京城五口人的中产之家,一年有十两银子的进项,就能衣食无忧了。
所以说,这二两银子可不算是小数目。
卫忠贤眼神一厉,看向马管事的眼神越发不善了。
看来这辉月宫真是没有省油的灯啊!
步步惊心,处处是坑!
这老小子也是个笑面虎角色,竟敢克扣自家银两!
马管事自然也察觉到卫忠贤的脸色不善。
心中不以为意,面上却是假作无奈,苦笑一声。
好似一切都是无可奈何,与他无关。
马管事压低声音道:“卫亲随,您请借一步说话。”
卫忠贤上辈子见多了各种“潜规则”。
眼中一转,心中大概就明白怎么回事。
这老东西想拿话术唬住他,却是“猪油蒙了心”。
卫忠贤根本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微微垂下眼皮,不悦道:“马管事,你们这杂食房也太黑了吧?”
“啧啧,拢共五两银子,克扣四成!”
“却是比咱老家的衙役官差还要狠啊!”
卫忠贤不按常理出牌,直接掀翻了桌子。
却把马管事一番精心编织的理由堵在了喉咙口。
见卫忠贤如此不给面子,他老脸一红,恼羞成怒了。
声音陡然尖利,隐隐有些颤抖。
“卫亲随,这是辉月宫的规矩!”
“你……你不要太嚣张跋扈了!”
“总管大人可饶不了不守规矩的奴才!”
闻听此言,一旁拿着单据的小太监嘴角上扬,扯出一丝讥讽笑意。
他的心中一阵舒爽快意。
管你什么身份!
来了杂事房,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
呵呵,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卫忠贤却是不理会他们,又查看了一下培身丹。
丹药圆润,药性浓烈。
好在这些硕鼠还不敢对丹药动手,培身丹没有问题。
卫忠贤这才扭头看向马管事,上下抛飞着钱袋,忽然笑嘻嘻道:“规矩?”
“到底是谁的规矩?”
“这偌大的辉月宫,咱家只知道贵妃娘娘的规矩!”
他语气一顿,阴恻恻威胁道:马管事,咱家想问问你,除了贵妃娘娘,谁还有资格在辉月宫立规矩?”
“就凭你也敢在咱家面前大言不惭,谈什么规矩!”
“咱家看你是想反了天了!”
轰!
此言一出,宛如一道惊雷在马管事脑海里轰然炸响!
一旁拿着单据,正打算看好戏的小太监亦是身体一个哆嗦,吓得脖子一缩。
诛心!
又是诛心之语!
才用这招对付了苟总管,这次如出一辙。
招数虽然老套了些,但实在是合用啊!
这顶大帽子可没人接得住,哪怕是倍受宠信的苟总管也接不住!
马管事唬得面色煞白,气喘吁吁。
“你这刁奴,血口喷人!”
“总管大人的规……”
说到这里,马管事忽地一顿。
半截话吞了回去,险些咬到舌头
卫忠贤也不着恼,笑嘻嘻盯着他。
“说啊,怎么不说了?”
“马管事,到底是谁的规矩?”
马管事气得气血暴走,一道罡气浮现在右手之上。
眼睛通红,杀气腾腾,似乎下一秒就要大打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