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忠贤面无表情，淡淡道：“东厂清理门户，国公确认想知道其中内情？”
魏国公脸色一僵，干笑两声。
心中叹息大明的勋贵没了兵权，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眼前这个面白无须的东厂太监，显然是没怎么把他放在眼里。
不过，卫忠贤也不想太过得罪人。
毕竟，他与魏国公之间并无什么深仇大恨。
他轻轻咳嗽一声，低声提醒道：“国公，此番却不是为了怡红楼而来，更不是针对国公。”
魏国公眼神略微有些飘忽，再看向四周的太监。
已是隐隐将六皇子一行包围了起来。
他魏国公微微一拱手。
“多谢卫公公。”
心里却“咯噔”一声，猛然意识到宫中斗争的激烈。
坤宁宫与辉月宫，竟然斗到这个程度！
说完，魏国公再不迟疑，转身去了。
……
不多时，闹哄哄的勋贵子弟很快驱散一空。
竟有少数胆大包天的勋贵子弟还想留下来继续看热闹。
卫忠贤一阵哭笑不得。
看热闹不嫌事大是吧？！
真当东西两厂搁这搞烟火表演呢……
“放肆，厂卫办案，闲杂人等速速回避！”
“否则格杀勿论！”
当即就有戾气丛生的西厂番子拔刀欲斩。
卫忠贤不想把事闹大，只得命人赶紧轰出去。
待彻底清空场面，卫忠贤这才好整以暇，笑眯眯看向六皇子和马管事几人。
此时，马管事被一群虎视眈眈的西厂番子围着，哪还有刚才的嚣张。
脸色白卡卡好似死人。
六皇子强自镇定。
但那绿豆小眼眼神飘忽，泄露了内心的惊疑不定。
按照计划，原本是没六皇子这号人的。
“锄奸行动”，只是为了请清理马管事等一批人。
可这“猪头老六”非要来与他争什么花魁。
这送上门的蠢货，休要怪他心狠手辣了。
卫忠贤眯眼打量了二人，心道怎么才能把六皇子拉下水。
马管事与卫忠贤打过交道，见他如此作态，心中就是一突。
上次于杂事房丢了好大脸，就在这副笑眯眯的小人嘴脸之下。
这小子必是又在冒什么坏水。
此时再也不敢等卫忠贤先动手。
马管事指着卫忠贤，抢先怒斥道：“小贤子，你当真无法无天吗？”
“殿下当面，你竟敢如此跋扈？”
卫忠贤打量着色厉内荏的马管事，心中一阵舒爽。
呵呵，这老东西急了，彻底急了！
此时的马管事，已是砧板上的肉，还不是任他搓扁揉圆。
卫忠贤眼珠一转，忽然想到怎么把六皇子拉下水了。
“奉娘娘口谕，辉月宫马有才伙同外贼，多年来盗窃宫中财物！”
“多件御赐珍宝流落民间，甚至贩运到辽东敌手！”
“此事涉及御赐圣物，东虏大敌，须经由东西两厂联合办案！”
说完，卫忠贤猛然断喝一声。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马有才，还不速速束手就擒，供认罪行！”
言辞如刀，狠狠扎进马有才的心中。
马管事瞪大眼睛，嘴皮子直哆嗦。
绝望！
恐惧！
偷盗财物，或许还有可以饶恕的地方。
但勾结大明朝的心腹大患，这个罪名就太狠了！
通敌卖国，罪无可恕！
按照大明律，须凌迟处死。
甚至，这种死法严格地规定了犯人在死人前要挨多少刀。
“不！！！”
马有才目眦欲裂，状若疯癫，怒吼出声。
“卫忠贤！你这是捏造事实，血口喷人！”
“咱家何时勾结过东虏？”
可惜，马有才的眼神不能杀人。
他的威慑对于卫忠贤而言，不值一提。
卫忠贤根本不受丝毫影响，笑道：“马管事，你也不要血口喷人哦。”
“我何曾指责你勾结东虏了？”
“呵呵，我只是掌握一些你偷盗宫中财物的证据。”
“你……”
马管事气息一窒，眼神躲闪。
或许是做贼心虚，一时间竟然不敢反驳。
又重重喘了几口气，才道：“一派胡言，宫中财物何人敢擅自偷盗买卖！”
“你这是诬陷！”
卫忠贤却是理也不理。
实际上，马管事的罪名很多，一抓一大把。
只是卫忠贤不想利用罢了。
一个偷盗宫中财物，再暗戳戳指向他与可能与东虏有勾结足矣！
这两项罪名，哪怕放在朝堂大佬身上，也够打回原形了。
卫忠贤一摆手，“带走！”
“反抗者格杀勿论！”
马管事却是急了。
入了东厂牢狱，岂不是任由卫忠贤处置。
东厂历经大明三百年风雨。
入了东厂牢狱，还能全身而退之人，手指头都能数出来。
马管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抓住六皇子大腿，苦苦哀求。
“殿下，您得救我啊！”
“奴……奴才不能进去，绝不能进去！”
六皇子眼中迟疑之色一闪而逝。
心下很是纠结。
马管事背叛辉月宫，暗地里给坤宁宫提供了不少机密情报。
干事能力不弱，又很会察言观色。
这是一条好狗。
甚至于六皇子在这个时候，还不想放弃他。
当奴才当到这个地步，算是极为成功了。
但六皇子瞥了一眼卫忠贤，又深深看了一眼卫忠贤身后不动声色的关红脸。
二人皆按兵不动，似乎在等待他做出决定。
保？
还是不保？
保马管事的代价很高，甚至六皇子也承受不起。
毕竟，事涉东虏，国之大敌。
通敌卖国的罪名，但凡有一丝一毫的沾染。
哪怕是皇子之尊，也要栽一个大跟头！
他绝不能与东虏有任何牵连！
六皇子的犹豫不决，乃至前前后后的变化，尽在马管事眼中。
马管事很清楚，六皇子这是决定要放弃了他了。
他膝行向前，无赖一般死死抱住六皇子的肥壮的大象腿。
“殿下，殿下！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奴才若是进了东厂，到时候……”
马管事低下头，却是不敢再说了。
嗯？！
卫忠贤眯眼看去，暗道这老狐狸果然狡诈。
与其说是哀求，不如说是威胁！
没错，就是威胁！
马管事未竟之言即是：我老马进去了，你猪头老六也不别想好了！
果然，六皇子脸色一变，看向马管事的眼神充满了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