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娣也没有再说什么，反正记在心里就好，没有必要挂在嘴上。
她很快整理好情绪，招呼大家吃饭。
叶卫夏看着桌上的菜，除了肉还有蛋，其他青菜还有老南瓜。
五个人吃饭，桌子上摆得满满的。
吃了饭一行人又拉上板车，一起去了黑市，毕竟是三台缝纫机，光靠手搬就费劲了。
下午的黑市，比早上要冷清上几分。
但三三两两的人，一直没有断过。
张云娣带着他们左拐右拐，最后到了一栋老旧的楼房前。
“他这个生意眼我们不一样，哪怕是现在还是受打击的对象。”
叶卫夏大概也明白，一般卖东西的，只是填补市场空白。
也算是解决了物资短缺的问题。
他这倒卖票据，又是另一种性质，对方躲深一点也是可以理解。
张云娣能摸到这个地方，也算是交际面宽，人缘比较广。
只见她上前三长一短的敲完门，停了一会又三短一长的再来一次。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来开门。
看到领头的人，对方明显松了口气，看来是认识的。
叶卫夏习惯性的掏出糖递过去，男孩儿看了看她，她轻笑着回应。
对方犹豫片刻，最后还是道完谢接过了两颗糖。
放进口袋后，才再次抬头看着他们一行人。
“你们跟我来吧。”
说完示意他们进去，等一行人都进了门，他又转身把门关紧。
要是胆小或是独身来的人，估计都不敢进了。
好在后面的就比较简单，男孩儿直接把他们带进小楼里。
进门就见一个瘦瘦的三十多岁的男人，对方坐在正中的躺椅上。
他面色苍白中带着黄。
现在已近三月，大家都换上了春装。
他还穿着棉袄外套，脚边还踩着个小火盆。
旁边的小边桌上，放着一个搪瓷杯，里面还冒着热气。
“爹，客人带来了。”
小孩儿开口打破平静，对方半眯的眼睛睁开。
轻轻抬眉看着旁边的凳子。
无需说话，跟他爹长期相处的默契，他小大人似的抬抬手。
“我爹请你们坐，你们要什么票，是换还是买。
如果是买，那我们要按金额收三成的辛苦费。
但要是换票也可以，我们多不退，当然少了你们要补，另外我们每张收十块钱辛苦费。”
张去娣轻轻皱眉，怎么跟以前说的不一样。
“耗子哥，你以前不是金额比你大的票，一分钱不收嘛。
而且以前每张只收三块钱辛苦费。
怎么才过了一个年，你的票就涨了这么多。”
小孩儿没有回他的话，例行公式把话说完，他拿出口袋里的两颗糖。
打开一颗跑到他爹面前，要喂给他爹吃。
“爹不爱吃这个，阿大你自己去外面吃吧，爹要跟几个客人谈生意了，你帮我守着院子。”
直到把孩子迈着小步子出了门，男人才收回视线。
他轻叹一声看向前面的人，仔细分辨了一会儿，终于认出说话的人是张云娣。
这个风风火火的姑娘，黑市没人不知道，随后他就被瞪了一眼。
转头就看到了旁边的，就算视野不太清楚，他知道对方是谁。
当然这个人也一样很有名。
他苦笑一声，难不成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还能有什么想法不成。
“你确实说的没错，以前我也一直是这样做的，可你大概也发现了，我现在这个样子。
也不知道还要撑多久，我本以为会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陪儿子长大。
现在发现命不久矣，要去陪孩子他娘了。
可除了祖上的这套破房子，我什么也没给他留下。
虽然我弟弟愿意养大他，可我弟家也穷，我想留下些钱给他傍身。”
张云娣本来还以为他要宰客，没想竟然是这样，一时间听得眼圈有些发红。
叶卫东自己马上要当爹了，也是满心的慈父心肠，听完眼里闪着泪花看向他妹妹。
“小妹，他也太不容易了，孩子还那么小，没有爹怎么能行，你能不能救救他。”
叶卫夏看了这么久，对于这个种情况大概也有数了。
还没等她回话，坐着的男人就苦笑一声。
“谢谢这位兄弟的好意，你妹妹是医生吧，这可真好，可惜我这个病她大概是无能为力的。
我特意去省医院看过，他们建议我去b市大医院，这也许能为我续命。”
他只去了趟省医院，就已经发光了积蓄，与其这也折腾，还不如留点东西给他儿子和弟弟。
而且医生也只说了有希望，那个可能到底有几成，连医生都支支唔唔。
可见希望也很渺茫。
“那麻烦你，帮我们换两张缝纫机票，就按你刚才说的办吧。”
叶卫夏拉住还想说什么的三哥，没有再多做解释。
只是拿出二十块钱还有票，一起递了过去。
对方轻笑一声接过，从身后拿出一个布包。
他小心的解开，手微颤着在里面寻找，过了好一会，终于拿出两张票递给她。
叶卫夏把票递给旁边的人，莫染尘接过放进口袋里。
她这才转头对上男人的视线。
“可以给你把个脉吗？”
对方以为遇到好学的医生了，大概年轻人，想要看一下他这种奇怪的病。
那也很正常，他多收了钱。
本来心里也有些不安，也就没有犹豫的伸出了手。
“我那里还有一堆检查的单子，你如果需要可以对照着看，这样应该对你有帮助。
说不定在不久的将来，你得医术精湛了，真的可以治好我这个怪病。”
她笑笑没有说话，注意到他露出的皮肤里有些血点。
离近了还能看到右颌豆大的淋巴结。
“这两天鼻子跟牙龈出血量大吗，是不是还有些睡不着，现在能看清我们的脸吗？”
他本来有些懒懒的靠在椅背上，闻言撑坐了起来，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看着她。
“这位同志，是你看出来的，还是我们家阿大告诉你的。”
听他这么一说，大家都知道症状都对上了，叶卫东终于可以说话了。
“我妹妹看病还需要别人说嘛，我早就说让她救救你，可能还不领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