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希顺着声音抬头,与少年清澈的目光不期而遇。
心里突然升起一股酸涩之意,一路往上冲进了她的眼底。
张宝根不知为什么,心里也变的酸酸的,在对方右手微微颤抖着抚上自己的脸时,他也没有躲闪。
他想让对方高兴一点,可显然事与愿违,柳希小心的摸着他的脸,像是确定了什么一样。
她猛地伸出手抱住他的脖子,眼泪流得更多了。
“我就知道又是做梦,我的小志丢了,我怎么可能摸到他的脸。
就算看得再清楚,这也只是个梦,等梦醒了,你又会不见了。
是妈妈不好,妈妈把你弄丢了。”
张宝根听得心里难过。可对方毕竟是个陌生女性。
他一时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曲光以前只见过爱人对着婴儿发呆,第一次抱着这么大个少年哭。
他呆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赶紧跑过去劝道。
“希儿,你先把手松开,他是跟着叶医生一起来看你的。
不是咱们的小志,你认错人了。”
柳希拼命的摇头,她恍惚记起,以前梦里丈夫都不在。
等孩子被人抢走了才出来所以这个又是别人假扮的。
“我怎么可能会认错,这就是我的小志。
你们都是坏人,你就想拆散我们母子,我不要听你说话。”
曲光还在徐徐善诱,柳希却越抱越紧。
张宝根不知什么原因也没把人推开。
叶卫夏只能抽出针,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前,手轻轻往前一送。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柳希一呆,她惊醒般地抬头对上少年的眼睛。
看到对方脖子上起的红痕,她瞬间变得惊慌起来。
“对不起,我刚才干了什么,怎么会把你弄伤了。
是不是吓到你了,我以为自己在做梦。
对不起,你是不是很疼。”
见她似乎又要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张宝根连连摇头。
“阿姨您别担心,我一点也不疼。”
曲光带着一脸担忧后退两步,看着旁边一直站着一脸凝重的人道。
“叶医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爱人平时有些想孩子。
但不会这样抱着陌生人,难道是她病情又加重了吗?”
怪不得说母子连心,却没父亲什么事,看着一脸状况外的男人。
叶卫夏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着另外两人。
“你没发现他长得跟你爱人很像吗?”
曲光一时没明白对方的意思,他还是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
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两人精致的下巴,少年的更凌厉几分。
再往上是小巧高挺的鼻子,还有含着水光被长长眼睫挡住的眼睛。
“这个少年怎么会长得跟希儿这么像,难道……”
难道什么,那两个字他不敢说,万一是空欢喜一场。
她不一定能承受的住。
一个大汉突然变得这么小心翼翼,连一个猜测都不敢说出口。
现在没有亲子鉴定,滴血认亲也是瞎扯。
叶卫夏想沉吟片刻问道。
“你还记得孩子有什么胎记吗?”
当年孩子早产,等他按原定计划赶回家的时候。
孩子已经被那个毒妇送走,而爱人伤心之下,也只剩下半条命。
他若是再晚点回去,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他连想都不敢深想。
叶卫夏看着他一脸疑惑又痛苦的表情,不用多想,他肯定是不知道。
“柳姨,你先别急着难受,你先想一想小志身上有什么胎记吗?”
胎记?
柳希怔愣片刻,回过神就开始手忙脚乱地扯张宝根的衣服。
“我的儿子左胸上有粒黑痣,医生还说是胸有大志。”
听到这句话,本来吓得一直伸手在挡的人,突然顿了一下。
柳希手一直在抖,努力了半天一粒扣子也没解下来。
曲光正要劝她冷静一点,不要吓着孩子。
张宝根却出人意料的把衣服扯开。
在他左胸的位置上,赫然有一颗不小的黑痣。
曲光本来要拉妻子的手转了个方向,改为死死的拉着张宝根的手。
“希儿,你看到了吗?他胸口中真的有颗黑痣。
他跟你还长得这么像,这就是我们的儿子小志。”
柳希不用他说,她早已抱紧一脸呆滞的人哭成了泪人儿。
他从来不敢流泪,自己是做妻子的依靠,不能有丝毫软弱。
多少年了,曲光终于可以抱着妻儿痛快的哭出声。八壹中文網
叶卫夏找个位置坐下,等他们一家三口平复一下心情。
直到过了很久,张宝根才回过神来,朝她投来求救的视线。
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怀疑过自己的身份。
他感受到张家父母,一直把自己放在骨子里疼。
可对这个跟自己长得很像的人,他第一眼就生出的亲近感。
还有毫无理由的心疼,这一切都在告诉自己,她没有说谎。
而自己胸口有颗痣这件事,除了张家父母,应该也没别人知道。
“两位先别忙着哭,你们总要告诉一下他,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是我们隔壁村的,双亲俱全,家里还有四个姐姐。
忽然要接受自己的父母另有其人,对他来说有些太过突然。”
叶卫夏说完,看着平静下来的夫妻正在擦眼泪。
她又转头给迷茫的少年解释道。
“昨天我一看到柳姨就觉得她熟悉,今天又听说他们的孩子丢了。
后来你莫哥一眼看出,柳姨跟几年前的你很像。
虽然觉得不可思议,我们还是打算安排你们见一面。
只是没想到就这么巧,你正好今天就来了。”
“十九年前……”
柳希早就放开了儿子,不过手还紧紧的拉着,就怕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她眼睛通红的打断了丈夫的话。
“这件事还是我来说吧,他当时也不在家,很多事都是听我说的。
妈妈刚才吓到了你,对不起,我只是太激动了。”
见他摇摇头,柳希紧了紧手,似乎从中得到了力量一样。
她轻笑一声开口。
“二十年前,我正好怀孕,那正是大家都最困难的几年。
粮食年年减产,家里钱也没地方去买。
我那时刚好怀孕了,你爸爸见我饭都没得吃,周围的人都在挨饿。
曲家世代为商,虽然很多家产都捐出去了。
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
邻国有很粮食,只要能弄到船就能装回来。
他带着单位的几个人,去了一个多月,竟真的买到几船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