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初宁这两天脾气十分不好,几乎已经濒临爆发。
她在城外几条路上来来回回,把自己觉得有可能的岔路口都摸索了一遍,但是还是一无所获。
前一天跟醉春楼闹过后,她拿着刀一脸杀气的凶悍样子,让闻翠翠心惊肉跳了一宿,到底没敢来跟她算账。这两天全怡红院都感觉到了她的低气压,大家跟她说话都小心翼翼的。
她问了林行止关于傀儡庄的事情,林行止知道的倒不少,说傀儡庄和百草庄并称为江湖“活死庄”,两庄隔着澧水江,本部一个位于澧水江南的长宁国,一个位于江北的兴元国。傀儡庄杀人无形,以阵法机关术闻名于世,百草庄悬壶济世,以济世救人为己任。
但世人不知的是,生死和善恶并没有那么绝对,傀儡庄机关术也能救人,而百草庄的巫蛊之术,也能分分钟要人的命。
听完林行止的话,闻初宁更郁闷了,只觉得情况更加复杂。
林行止敏感地问她为什么问起傀儡庄的事情。
闻初宁只说自己看见话本子上关于他们的描述,纯粹是好奇,知道林行止见多识广,就随便问一问。
她不能跟林行止说她求剑的事情,她只要开口,第一,林行止可能会直接给她送把上好的剑过来;第二,就算她执意要傀儡庄的剑,估计林行止也能用钱砸开傀儡庄的大门给她弄来。
这两种情况她都难以接受。林行止求的是什么她自然知道,人家一直光明正大从来没有遮遮掩掩,所以她不能一再去欠下这巨大的人情债,因为她根本还不了。
而林行止也根本不会让她还。
如今他们是平等的,她可以在平等的位置上拒绝林行止,但是如果她欠的越多,就会越被动,直到最后自己完全被束缚住根本没有办法拒绝。
她下意识就觉得不能亏欠林行止。
而今天一早上,当她没精打采到了城外,继续顺着这些天已经摸索过几回的路边继续摸索的时候,天公不作美,小雨变成中雨,城外空旷,风大了不少,一把油纸伞顶不住事,雨水不住往身上飘。
不知怎么的,就委屈起来了。
她从来不是矫情的人,前世练武受伤再辛苦都很少哭过,一天到晚嘻嘻哈哈的看着没心没肺,但是此时看着裙摆上的烂泥,莫名就眼眶发酸。
都不知道是朝谁委屈的。
不敢抬头,怕陈细细发现异样,她就一直低着头在路边瞎看。
偏偏还遇到个不识相的家伙!
那人从马车上探出头来,看着人模狗样的,但是没想到是个二流子!
看不懂人脸色,弄不清别人异样的情绪,估计满脑子就剩调戏小姑娘了!
这事不能忍!
闻初宁连珠炮似的说出了那一段要他找路的话,果然,她一说出来,对方的眼神就变了。
她永远都忘不了那二流子像看个智障一样看她的目光。
手里家伙不趁手,不然真想把他的马车拆了!
依旧是到了天黑,她才有气无力的回到怡红院,闻翠翠手足无措的站在她旁边,几次欲开口,又几次压了下去。
脚步一深一浅地回到了小院,进了楼往椅子上一躺,就一动不动了。
过了一会,陈细细拿着食盒进来了,看她的确累了,于是把食盒放一边说道:“小姐,要不今天不送了,你赶紧自己吃完睡觉吧!”
闻初宁望着虚空发呆,烛火摇曳,看不清她眼里情绪。
好一会儿,她才站起身,一言不发地拿起食盒,就出去了。
再坚持一下,不然就前功尽弃了。闻初宁心道。
有那么一会,都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
但是今天注定不是平凡的一天。
当她再一次在夜色中敲响角门,轻轻的咚咚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清晰。
门口来开门的脚步着急忙慌的,怎么原奇今天被烫了脚吗?
她诧异地朝门缝看了看,什么也看不到,就安静地等门开。
一声木栓被拉开的声响后,角门被打开了。
闻初宁蹙着眉尖,一动不动地看着对面的人。
薛老儿笑嘻嘻地站在门里朝她摇手。
“二流子!”闻初宁震惊地说道。
薛老儿转头想了想这个称呼,觉得有点流里流气耀武扬威的味道,于是品味独特地欣然接受了。
“嗨!”他朝闻初宁打招呼说道。
早上薛老儿弄明白原奇抽筋的原因后,大为震撼,心道那姑娘原来不是傻的,所谓的找路,原来竟然是想找他家来着。
虽然这种在草丛中一遍遍翻找的方式在他看来跟脑子不好没啥区别。
但是她在找自己啊,而且这位是贺浅倾在隔壁怡红院的那位心上人啊,尽管贺浅倾并不承认!
听说每天都要送饭过来的,那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正式见面认识一下啊,早上的见面实在是太不友好了,不能让自己给人家姑娘留下那么一个坏印象。
于是薛老儿死皮赖脸的留了下来,原奇拿棍子满院子撵都撵不走。
他等了一晚上,心想这姑娘不会真的每天一直在路边摸索到天黑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感觉姑娘脑子的问题还是有待商榷,他觉得得找个时间让贺镜渊带闻初宁去百草庄转转,悄悄让庄主白间给看一下。
这么想着的时候,就听见角门的敲门声了,薛老儿心中一喜,赶紧跑来开门,于是此时就站到了闻初宁的面前。
“你怎么在这?”闻初宁问道。
“等你啊!”薛老儿笑嘻嘻地说道。
“薛老儿你要不要脸,多大年纪了还调戏人家小姑娘!”原奇走过来,在他身旁说道。
闻初宁深以为然,觉得这位的确不要什么脸!
她抬脚就要进门,但是脚抬了一半突然反应过来,等等!
等等等等!
叫什么?
闻初宁就以这抬脚抬到一半的姿势定住了,震惊地看着薛老儿。
薛老儿嘚瑟得差点当场欢快地抖起腿,春风满面地看着闻初宁满脸的震惊。
旁边原奇对他这奇葩的嗜好很是不齿。
“薛,薛,薛老儿?”闻初宁结结巴巴地问道。
薛老儿老神在在地颔首。
“是,我认为的那个薛老儿?”闻初宁继续问道。
“听说你一直在找我家。”
虽然面容和名字看起来实在不搭,但是奇人异事不是越奇越保真吗?抱着这样的观念,闻初宁把食盒往原奇怀里一塞,上去就抱住了薛老儿双手,眼含热泪:“我终于找到组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