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和琴音的伴奏声响起，灵慧站在那喇叭状的纸卷前，扭动着腰肢，嗓音慵懒：“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个不夜城，花灯起，车声响，歌舞升平。”
她嗓音一绝，清脆又壮美，当故意透出慵懒的时候，就有点黏黏的勾人魂的感觉。
一曲唱毕，又是众人争先恐后送东西。
接下来是唱跳，t形台走到最前端，跳了满场，水手服闪瞎了众位公子的眼。
继续送东西！
这一晚不论是客人还是姑娘们，都玩嗨了，连许久没见外客的七仙女五姐姐夏雪露，都亲自登台奏琴，自弹自唱了一首《千里之外》。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一晚最后一场会顺利来临然后完美结束的时候，变故来了。
绿绮正想报最后一个幕，这时王衍起身看着台上的绿绮问道：“不是七仙女后继有人吗？我看来看去，新来姑娘都只有六位，少一位，还是什么七仙女？”
绿绮显然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贸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笑笑说道：“果然是知府公子，心细如发，不过七仙女后继就算只有六人，也不是不可啊！”
王衍看着绿绮，笑了起来。
楼上阴暗处，闻初宁烦恼地揉了揉脑袋，绿绮掉坑里了，王衍就是要让她亲自承认后来的七仙女只有六人。
“也就是说，绿绮姑娘也承认，怡红院所谓后继的七仙女，原是骗我金兰城百姓的？”王衍说道。
这帽子扣的太大太猝不及防，绿绮心道这到底是哪儿跟哪儿？六个人碍你事了？你说七个人就得七个人啊？
但她也明白王衍这本来就是无事生非，醉翁之意不在酒，自己现在说多错多，不能跟他争辩。
绿绮只能不动声色地问：“王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底下丁震看有王衍挑头，胆子大了些，大着嘴巴朝台上绿绮说道：“七仙女就是七仙女，六个人还是什么七仙女，我们要看的是七仙女，你们糊弄谁呢？”
一时间众人窃窃私语，虽然不少人觉得这个理由是有点无理取闹，但是七仙女少一位倒是真有遗憾。
少了，的确就不能叫七仙女了。
贺镜渊眉尖微蹙，林行止也眼神冷冷看向了王衍，就当这时，二楼传来一声少女的轻笑声。
众人抬头，只见楼上阴影处一个身影正朝大家看来，她俏生生地笑道：“空缺的这一位，怕是王公子心中已有人选了吧？既如此，怡红院闻初宁，为您献舞！”
绿绮蓦地抬头，后台的几位姐姐抬脚就想上楼去拦下她，闻翠翠一愣过后却咬着牙拦住了大家，朝几人缓缓摇了摇头。
她们没法护她一辈子，有些路终究得她自己走。
台下贺镜渊和林行止各自若有所思地看着闻初宁，却都没有出声阻止。
众人面面相觑，这才明白这是王大公子和怡红楼那位大名鼎鼎的闻姑娘怄气呢！
要怎么说王公子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闻初宁一句话说完，底下鸦雀无声，忽听“撕拉”一声，梁上垂下的纱幔被闻初宁劈手撕下一块.
她似在手上什么东西上绕了几圈，紧接着就见她一抬头，勾手拽住另一块纱幔，脚一抬，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直接从二楼荡了下来。
闻翠翠心都快跳出来了，觉得这孩子不打是不行了！
林行止合上扇子，凳子微微移动了些角度。
贺镜渊倒是神情自若，又端起来桌上茶杯。
闻初宁借着这一荡的力量，落地时已经在t形台中间靠尾巴的位置了，她手里提着一柄剑，在昏沉的烛火里熠熠生辉。
闻初宁抬手把剑指向了王衍。
周围又是一片心跳加速，王衍眼睛一眨不眨地从剑尖看向她的脸。
闻初宁收回剑，绑着纱幔的剑柄在她掌心几个回旋，返身就是一个刺出。
靠近舞台近的桌子，客人坐的一动不敢动，这哪是剑舞，这是提刀上马就能去砍人的节奏！
就她那杀气腾腾的架势，和她手中那明光璀璨的剑刃，把本来热气腾腾的大堂弄得硬生生让人觉出来一点点的凉意。
几个回旋后一曲毕，剑尖再一次指向了王衍，然后王衍眼睁睁地看着闻初宁回转头后扬起的一缕发丝，轻轻撞向剑身。
然后，无声的断落。
就像当初柳树下的那一根琴弦，在他手底猝然断掉。
原来入了心魔的，早就另有其人。
“王公子满意了吗？”闻初宁淡淡问道。
“我只是想你能愿意跟我谈谈。”
“不用，这样很好，我之前坏您名声，现在我不欠你了。”闻初宁放下剑坦然的说道。
她转过身一手提着剑，一手朝绿绮做了个手势，大堂中灯火渐次明亮起来。
后台的不论是弹琴还是奏乐的姑娘们，不论是新人老人全部站上了台，闻初宁汇入人群，t台上挤挤挨挨，很快欢快的乐声响起，连同底下端着盘子端着茶水的丫鬟小厮们，全都一起动了起来。
广场舞神曲的魅力不是盖的，外面烟火绽放的声音传来，更显得热闹非凡，简直让人乐不思蜀。
那一段小插曲很快就被大家忘记了，客人中不少好玩爱动的，早已经跟着站起来一起跳了起来。
这一晚，明月高悬，富春街烟火彻夜不息。
人们从堂内涌到街上，载歌载舞，会跳不会跳的，都在动动手动动脚，烟花之下，欢笑汇聚的人越来越多，欢乐汇成了一道洪流。
街头，渐行渐远的马车上，林行止看着绽放的烟火和底下汇聚的人群，轻轻笑道：“我小看她了。”
旁边小厮笑着跟他汇报：“公子，两边都通知过了，富春街今晚解了宵禁，不过担心有意外，街上一直让人守着。”
林行止轻轻点点头，久久地看着身后冲天而起的烟火。
轰然而响的烟火炸裂声，就在头顶，团子窝在贺镜渊的怀里，抬着大眼睛乐滋滋地看着那绚丽的色彩。
原来这世上，还有那么绚烂的另一处人间。
贺镜渊久久抬头看那天边冷冷清清缺了一角的明月。
旁边原奇踌躇许久，才慢慢说道：“感觉，她来的地方，很精彩啊！”
从来无怨无悔亦无恐惧的贺镜渊，在这一刻，心上一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