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镜渊终于抬起眼眸盯住了闻初宁的眼睛。
他一双眼睛第一次脱去平日里的那些淡然,像蜕去一个面具一样,闻初宁发现他原本的目光要冷冽霸道的多。
贺镜渊眼神在她脸上逡巡片刻,不知为什么,原本胆子那么大,明明是她先挑头的闻初宁,突然紧张不安起来。
卸去伪装的贺镜渊,让她觉得危险。
好像察觉到了她的胆怯,贺镜渊突然一笑,然后他抬手将桌上碗碟连同桌布,一起掀到了地上。
碗碟稀里哗啦的碎裂声,惊动了外面的原奇,原奇在外面喊了一声:“公子。”
贺镜渊冷冷说道:“不许过来。”
外面原奇听话地没了声音,贺镜渊一抬手将闻初宁上半身按在了桌面,他附身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闻初宁,审视着她眼底渐渐弥漫开来的惊惧,拇指在她唇角,一遍遍来回抚摸。
他目光投向那艳若三春桃李的唇,炙热的气息吐在闻初宁脸庞上:“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他就像一生要强,被她的一声不敢激怒,想让她好好看看,自己到底有什么事是不敢做的。
贺镜渊慢慢俯下身。
“因为,我会死。”闻初宁无助地看向贺镜渊的眼睛。
他们唇角只相差毫厘,呼吸相闻,彼此气息交缠。
但是却无法再前进毫厘。
那样近的距离,却隔着这世间最远的天堑。
当贺镜渊停下来的时候,闻初宁一颗心,终于落入了无边的深渊。
她没猜错。
贺镜渊会在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同时出现在这里,不是巧合。
那些相遇,也不是因为他找的那些烂借口,而是他的故意接近。
她第一次来这里找他,在转角差点摔倒的那次,他抓住她的手,听的是她的脉搏。
乐游山半腰倒塌的亭子,梁木并没有砸中原身的头,她原本应该继续活着。
只是后来,到底没有活下去。
原身一定是死前在什么人的帮助下,做了一些事,才会把自己生生拖到了这里!
并且把她来的时间定在了一切还没有发生之前,原身要救下的,应该是原身最在乎的人。
而那个帮助她的人,应该就是现在跟她气息相闻的贺镜渊。
贺镜渊停顿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中计了,他缓缓从闻初宁身上直起了身子,站在桌边冷冷看着她:“闻姑娘一招美人计,真是用了又用。”
闻初宁从桌上坐了起来,理了理自己凌乱的衣襟,抬眸对他说道:“用多少次又怎样,有用就行!”
这一张脸无往而不利,傻子才不会抄近道。
“你能不能帮我?”
“我若说不能,下一次,你是不是打算直接在我面前脱下衣服?不过抱歉,就算你脱得干干净净,我也帮不了你。”
闻初宁咬牙问道:“贺镜渊你对我就没有歉疚吗?”
“没有。”
他说的笃定又冷漠,神情高高在上,俯视她如同众生蝼蚁。
闻初宁拽住他的袍袖:“我不知道你有多高尚的理由,但是,我一定会让你后悔说这句话。”
“那闻姑娘,最好活的久一些。”
闻初宁抬头看着他,那样冷冰冰的贺镜渊,让她几乎有些绝望。
“求你,告诉我该怎么做?”
贺镜渊垂眸审视着她,手掌抚上她的脸盘,轻声说道:“你处心积虑的跟我亲近,但是有没有想过,你的结局改变不了,我救不了你。”
闻初宁如坠冰窟:“为什么改变不了?你带我走不可以吗?”
贺镜渊叹息一般:“他人能改,唯你不行。”
闻初宁抖着手抓住他:“为什么?”
贺镜渊的眼里,看不见怜悯,只有生死过境后的死水一潭。
“你不是第一个,他们都是越挣扎死的越惨,你可以试试。”
他说的是真的,闻初宁看着贺镜渊的眼睛,他没在撒谎。
可这才是令人最绝望的!
“你说你要在这里住半年。”闻初宁呐呐地说。
“对,那是你的时间。”
“为什么是我,贺镜渊我恨你,凭什么,凭什么你可以主导我的生死?如果原本的闻初宁自己作死,死就死了,为什么还要拉我来抵命?她给了你什么好处?”
贺镜渊冷冷看着她。
闻初宁状若癫疯:“她后来把身体给你了?把灵魂都出卖给你了是不是?”
贺镜渊的眼神,在闻初宁身上逡巡了来回,他凑近闻初宁耳畔,轻声说道:“别那么高估这具身体,我留下来,就跟等一场戏落幕没有差别,心情好,还可以陪你一起演一演。”
“你知道她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吗?”贺镜渊明明气息温热,但是闻初宁却觉得耳畔一片寒意,“被六人蹂躏至死。”
“不知道,你会不会还有这样的荣耀。”
闻初宁慢慢抬起头看他,仿佛第一次认识一个人。
“贺镜渊,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逃不过一死,但是怎么死,还是可以改变的,祝你好运。”
闻初宁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的聪明用错了地方,你在我这里就算知道了所有的一切,对你半分的好处都没有,只会阴差阳错把事情弄的更坏。把你有的那点聪明,用在正确的地方吧,起码能活一个是一个。”
是啊,闻初宁想,自己真是不够聪明。竟然想在贺镜渊这样的人身上讨到便宜。
他每天看着自己演戏,看着自己故意接近他,故意惹怒他,故意讨好他,故意,勾引他,应该觉得很好笑吧。
是的,从最初她发现自己的出现和贺镜渊的存在有联系的时候,她就想好了招数,男人嘛,她这样花容月貌的一个女孩儿,对付起来容易的很。
亏她还利用林行止想让他吃醋,真是可笑死了。
更可笑的是,更可笑的是,原来动心这东西,真的不由自己控制。
哪是真情哪是假意,怕是她自己都混了。
她好像,有点喜欢上了这个把她弄来,却要她最终惨死的男人了。
这真是,天大的一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