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迪伦和汉娜心生贪婪,并准备付诸实践的同时。
他们面前,娇小的银发少女眼睛忽然闭上又睁开,气场顷刻间毫无预兆地变化,从柔弱可怜、毫无危险,变得幽深恐怖、令人战栗,仿佛有什么非人的、不可名状的恐怖存在隐藏在精致的外表,不,外壳下,而且呼之欲出。
两人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双腿几乎难以维持站姿,切身体会到了最为原始,最为深刻的人类感情,那就是恐惧。
他们难以遏制地低下脑袋,不敢再直视面前的”少女“模样的存在,只觉得她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让人难以违抗,更不敢违抗。
克利艾抬起仿佛蕴藏着一片深邃的海洋般的蓝色眼眸,平淡开口:“你们在这里做什么,附近的城镇或者村庄在哪里?”
迪伦咬了咬牙,看了身侧后方的汉娜一眼,不敢再有任何心思,尽力克制住恐惧,声音隐有颤抖地回答道:“我们接到赛尔特城佣兵协会的任务,来到阿萨姆小镇清除商路附近的魔兽。”
克利艾抬起白皙纤细的手,掌心朝上,手中凭空浮现出一份卷轴,上面记载着附近的详细地形图。这是从他们两人思维的潜意识中直接提取出来的“知识”之一。
克利艾展开卷轴,随意看了两眼,又抬起头问道:“你们说的语言,是通用语还是方言?”
“是北大陆的通用语。”两人同时回答道。
克利艾点点头,直接脱离了梦境,留着两人在梦境中原地继续瑟瑟发抖。
离开梦境后,克利艾睁开眼睛,看到小紫走到两名昏睡的佣兵边上龇牙咧嘴,一副很生气的样子,恨不得要把他们生吞似的。
克利艾忍不住噗嗤一笑,制止道:“已经足够了,小紫,我刚才已经惩罚过他们了。”
“可是,他们刚才可是想要把您……”小紫摇摇尾巴,有些不解地问道,“就这样放过他们吗?”
克利艾站直身子,双手背到身后,微微仰起脑袋,点点头:“嗯。他们只是在梦中犯下了过错,我也在梦中惩罚了他们,所以已经足够相抵了。”
因为对人论迹不论心……何况他们在现实中其实只是睡了一觉,连未遂都算不上。
而且他们精神力并不是很强,即使让他们保持住了清醒,在梦境中的人格还是更加趋向于本我,所以才会抑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和贪婪,所以思考方式才那么简单,轻易就相信了我漏洞百出的借口……
更重要的是,自己也没有什么兴趣和资格去替天行道,审判他们,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早日进入人类城市,获得一个正常的身份,没有必要节外生枝。
克利艾大人果然是一只仁慈善良的巨龙……小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油然而生这样的想法,随后又忽然联想起了自己当时的所作所为。
或许,大概,有可能,比他们还要过分,虽然我并没有伤害克洛利大人的打算……小紫缩了缩脑袋,跑回克紫艾身边,用脑袋亲昵地蹭了蹭克利艾。
不过克利艾没有再发话,而是用蓝宝石般的眼眸认真地看着小紫。
气氛一下陷入了难以言喻的沉默。
终于还是到这个时候了……
克利艾默然了一阵,踮起脚尖,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小梦的后背:
“看来我们要在这里暂时分别了。最近的人类小镇离这里不远,再继续往前的话你可能会被发现的。”
她已经拿到了附近的地图,知道前方不远就是一条不小的商路,连接着附近的阿萨姆小镇,和美食与贸易之都赛尔特弥特提斯。
继续往前的话,以小紫的身形,几乎不可能隐藏踪迹。倒不如说,现在都没有被人发现踪迹反而是一个奇迹……
小紫仰头嗷呜了一声,幽绿色的眼睛内流露出明显的不舍。
对不起呀小紫,但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即使我再怎么希望,也不可能带着你进城,你也不可能一直跟着我,还有自己的族群需要照顾……
克利艾暗叹一声,酝酿起笑容道:“没有关系,小紫,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
她用左手轻轻握起小紫的前爪,用另一只手轻轻和它的爪子击了个掌,作为告别,然后目送着小紫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森林中。
克利艾转身瞟了还在睡觉的两名佣兵一眼,按照这两名佣兵“支援”的地图,向阿萨姆小镇的方向走去。
等再过十几分钟,他们会自然醒来,并忘掉梦境中的内容,只会疑惑自己为什么突然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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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萨姆镇,一个原本并没有什么特色的小镇,最大也是唯一的优点,就是地理位置优越。
作为“黄金商路”上距离美食与贸易之都赛尔特弥特提斯最近的小镇,它充当着过路的队伍最后的休息点,距离赛尔特只剩下不到一天的路程。
所以小镇人流众多,非常繁华,漂亮的红顶砖瓦房屋错落有致地排布着,簇拥着小镇中央高高的尖顶教堂,兼钟楼,在每天的清晨和傍晚,那里的钟塔都会鸣响,让悠远的钟声传遍小镇,象征着一天的开始与结束。
这里每天来往的贵族、平民,商队、佣兵络绎不绝,根本不可能让卫兵一一盘查,所以管理者干脆地省掉了这个步骤,而得益于此,克洛艾非常轻松,非常正常地就混进了小镇。
虽然她身上只套一件着简单的白色连衣裙,虽然她赤着双脚,在寒冷的丰收之季显得格格不入,但周围路过的人似乎都有自己需要忙碌的工作,加上克洛艾身材矮小,在人群中并不起眼,所以没有引起什么关注。
只有身边路过的人偶尔会投来好奇中掺杂怜悯,或是带着些许下流欲望的目光,似乎把她当成了一个容貌漂亮的落魄贫民小女孩儿。
不过对现在的克利艾来说,这些已经变成了无关紧要的小事。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她真的没有钱。某种程度上,她现在的处境甚至还不如一个普通的贫民小女孩,因为她现在一个人也不认识,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虽然她在进入城镇之前就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曾作为现代地球人的她轻易就能想到不少赚钱的办法,但在此时初来乍到,身无分文,外表还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的情况下,她悲哀地发现,这些赚钱方法几乎都是空中楼阁,根本无从谈起。
本来她觉得自己再不济也能找到一份搬运货物的工作,但大多商队都只是在这里中途休息,并没有卸货的需求,少量的货物装卸也不需要额外雇人。
而且这座小镇连佣兵公会都没有!连想去接个委托都不行!在小镇里漫无目的逛了半天的克利艾愤恨地跺了跺脚。
她完全忘记了以自己现在的外表和年龄,就算小镇里有佣兵协会的办事处,也不可能申请成为佣兵,大概率会被当成来玩闹的小孩子赶出来。
无奈之下,克利艾只能往佣兵们常去的酒馆走去,碰碰运气,希望能找到一份工作,或者获得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身为没有信仰的穿越者,又并非人类种族,克利艾隐藏了太多秘密,因此下意识地避开了小城中央的教堂,没有尝试去那里寻求帮助,因为这可是真正有着神奇魔法的异世界,教会很可能掌握了强大的神术力量。
至于去偷,去抢,或者做其他不正当的事情获取金钱,作为一名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的现代社会新青年,克利艾根本将这些选项没有纳入考虑范围。
反正这里的工作对克利艾来讲其实并非必需,她既有足够的食物,也不需要担心在大街上冻死,实在不行,她自己纯靠体力都能徒步赶到“美食与贸易之都”。
而到了那里,应该有不少机会可以获取金钱……唉,这里就当体验异世界生活……克利艾走到一个有着漂亮棕色瓦片屋顶,青白色石料堆砌而成的酒馆前,伸手推开厚重的木制门。
走进酒馆,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克利艾发现这里并不如自己之前想象的,作为异世界的酒吧,那么整洁高档,酒馆内光线昏暗,只有几张简单的粗糙木质桌子杂乱地摆放着,同样粗糙简陋的低矮椅子上已经几乎坐满了人。
他们或是粗鲁地大声谈笑,或是豪饮着和脑袋一样大的杯子中装着的啤酒,也有的人趴在桌上、躺在地上,闷头宿醉。
察觉到有人进来,还清醒着的几名佣兵习惯性地瞟了一眼,随即有些不敢置信地大声调笑起来,有名大胡子佣兵还忍不住吹了一声口哨:
“这是,这是我在做梦吗?哪家的小孩儿跑到这里来了?哟,还长的这么可爱!不会是哪家贵族的大小姐吧!”
听到他的话,酒馆内不少醉汉也脑袋摇晃,好奇地望了过来,克利艾差点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一步,不过还是忍住了,只是眉头微蹙,站在门口,没有说话,望向吧台的方向。
吧台内侧站着一位身形壮硕,脸庞凶恶的光头大汉,他露出能吓哭普通小孩的笑容,拿起手中的酒杯重重地敲了敲吧台:
“不要吓跑了我的客人!你们难道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吗?在外面冒险的时候,最不能轻视的就是那些看上去弱小的家伙,比如老人,柔弱的漂亮女人和小孩,虽然现在不是冒险,而是在我的酒馆里!哈哈!”
说完这句话,他自我感觉很好笑似的大笑两声,吧台边坐着的几名佣兵也跟着大声哄笑起来。
不过克利艾可不是普通的小孩,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害怕的感觉,她径直走向吧台,也学着老板的样子伸手敲了敲桌台,用轻灵悦耳的嗓音低声开口道:“我想在这里找一份临时的工作。”
她的脑袋只有半个探出吧台,看上去很有些滑稽,老板忍不住又抬头大笑了两声:“你觉得你能帮我带来什么工作?!我这里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帮忙,只要有足够的小麦啤酒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我可以帮你举着牌子在外面吸引客人,当看板娘……克洛艾本想这么说,但是看了看这酒馆里面满满当当的位置,微微偏头思考了一下,转而说道:“我可以帮你给客人送酒。”
老板瞪大眼睛:“你不会真的是哪家偷跑出来玩的贵族大小姐吧?这里可不是你想象的那些有侍者的高档餐厅,这些醉鬼们需要酒自然会找我来拿的!”
克利艾没有回答,踮起脚尖,伸手拿起吧台上的三个比自己脑袋还要巨大的酒杯,然后把它们一个接一个轮流抛起,又稳稳当当地接住,杯子里的金黄色酒液一滴也没有撒出来。
她现在只需依靠自己对身体的精确控制能力,就能做出这样仿佛杂耍一般的高难度动作。
“噢!好!”
看到她的表演的佣兵们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这对他们来说可是自己乏味枯燥的冒险生活中不可多见的娱乐节目。
克利艾停下抛耍酒杯的动作,银色的小脑袋上顶着一个酒杯,左右手各拿着一个,安静地转身看向老板。
光头老板再次露出那标志性的狞恶笑容,拍了拍布满老茧的宽厚手掌,声音粗犷:
“好!我汉斯就佩服你这样有技艺,有能力的家伙,即使你只是个小女孩!那你就这样给他们送酒,我想大家都很乐意看你的表演,说不定会某些只买一杯在我这里蹭位置的吝啬家伙也会因此多点几杯!”
酒馆之所以在下午就已经这么多人,主要是是因为大多数佣兵都不会愿意去住这里昂贵的旅店,更愿意在酒馆这样的地方凑合一个晚上,要是不提前过来,很可能位置就不够了。
“不过,”光头老板汉斯忽然把脸低下来,凑近克利艾,“我再问一次,你不会是哪里跑出来的贵族大小姐或者什么别的麻烦家伙吧?收留你会不会给我带来麻烦?”
当然不会,倒不如说如果你敢把我赶出去的话才会遇到更大的麻烦……嗯,而且麻烦的大小主要取决于我的心情……克利艾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用漂亮的碧蓝色双眼直视着老板:“我可以保证绝对不会有麻烦,而且我明天就会离开,前往赛尔特。”
“好吧,”光头老板嘟囔了一句,“不过如果真的有人来这里找你,你可别指望我会把你藏起来。”
“小丫头,再来三杯!嗝儿。”身后传来夹杂着酒嗝的喊声,克利艾回过头,发现是之前那名吹口哨的大胡子佣兵,他胡子粘满了啤酒的白沫,正半趴在桌上,有气无力伸出三根手指。
拿起酒杯,克利艾换了个花样抛起,引得佣兵们又是一阵欢呼,忍不住把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跃跃欲试。
等克利艾走到桌边,那大胡子佣兵抬起头,醉醺醺地向克利艾的脸颊伸出手,脸上带着猥琐的笑容,似乎想要摸一摸。
这惹得克利艾忍不住皱起眉头,闪身后退,酒杯依然在她的手中、脑袋上稳当地停着,一滴也没撒。
那喝醉的大胡子佣兵从椅子上探出身子,伸手试图去够后退的克利艾。
砰,咚!
随着一声沉闷的肉体撞击声,他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坐在他旁边的一位女性佣兵则收回了自己比克利艾的大腿还要粗壮的手臂,不屑地哼了一声:“你这蠢驴一样的废物酒桶,别吓跑了我们的小公主!”
大胡子佣兵本就喝得醉醺醺的,经过这样的撞击,他直接趴在地上不动了。那名之前出拳,似乎和他一个团队的女性佣兵则用脚把他的身体踢翻过来,仰面躺着。
“跟我家女儿一样的可爱……”大胡子佣兵模模糊糊地嘟囔了一句,脑袋向旁边一歪,打起了呼噜。
他似乎没受到什么伤害,而是在化学和物理的双重作用下,躺在地上睡着了。
周围的佣兵看到这一幕,都毫不客气地大声嘲笑起倒地的那名佣兵,酒馆内一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异世界的人好像普遍比前世的普通人要强壮……这种打击一般的地球人可受不了……克利艾悄悄把杯子放在桌上,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这样的“互动”真是太热烈了!
那名女佣兵则转头看向克利艾,露出和善而亲切的笑容:“别管这个醉汉,他其实不是坏人,只是喝醉了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