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将士都在沉默,他们沉默地看着城墙上那一尊不动如山的身影,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八一中文网w?w?w.那个年轻的将军,新一代的军方将星,麻木了表情,看不出悲喜,这一站,已经将近半天之久了,就是最负勇力的将士,也没有把握可以在冷风中站这么长的时间。有深懂事故的老兵暗自叹息着,这是最伤身体的悲痛。
红杏牵着岑岑走了过去,一左一右搀住了月光寒。
“下城去吧,这里风大。”岑岑低声说着话。
月光寒慢慢转过身体,蠕动嘴唇想说什么,却说不出什么,猛地抱了岑岑,放声大哭。岑岑圈手拢了他的肩头,随着掉下眼泪,在她看来,月光寒名声再大,到底还是那个解甲关相识的傻弟弟。
红杏很是苦恼地将脸扭到另一边,喃喃而语,“行,算我倒霉,这次我就当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看到……”
好一会月光寒才止了悲声,岑岑为他擦去了泪痕,心里放心不少,能将悲伤泄出来,至少身体不会有事了。
“走吧,我要给大叔安排一个月的守灵。”红杏拍了拍月光寒的肩头。
出乎他意料的是,月光寒坚定地摇头,“红杏哥哥,我们没有时间了,一个月的时间足以让西洲安排很多事。明天,抽调北方所有军力前来汇合,五天后,就是我们反击的时刻。阳平关一战,我军大胜,重挫敌人的有生力量,压制了他们的军威士气,加上父亲和死神兵团的内部破坏力,西洲已没有能力全面控制南方局势,只要我东洲大军兵临南方,所有东洲子民必会群起响应。”
“炎龙!魔界!将在这个冬天,分胜负!”
雷鸣般的声音忽然震彻在城头,悲伤而暴烈。
拖了近十二天的战斗,东洲军攻占阳平关,西洲太子败逃,这一消息让东洲军方的士气攀上顶点,可就是这十二天之内,西洲统帅橘定计剿除一代名将月尔牙,又使得东洲军方士气低落下去。从表面上看,东西两洲似乎在这一次战斗中互有损失,互有收益,然而,名将之死并没有改变西洲军在南方的霸权的巩固,因为通往南方的门户完全洞开,以红杏为的炎龙大军开始源源不断地开进南方,全面展开了驱逐霸权的战争。
炎龙历三八二六年二月二日,无语、幽岚和依露将名将月尔牙的遗体运到阳平关,次日,阳平关全体将士穿白挂孝,红杏亲自为月尔牙守灵。二月四日,共计十三家守备将军从北方各地汇集麾下,兵力达到三十二万之众。二月七日,炎龙新皇红杏与“毒蛇将军”月光寒各领一军分兵两路朝南方进,如两条巨龙呼啸而出,直指南方西洲军的势力。
“我开始担心老鬼了,你说他为什么就不能劝他父亲退回去呢?”
一枝又一枝的部队从官道上经过,无语坐在路边的大石头上托着脑袋在叹气。他和幽岚、依露在这里小憩,路过的士兵都在看他们,当日红杏重回天京城,他们三人的影象早被东洲士兵铭记,新入伍的士兵在老兵指点下也好奇地打量着他们。可不管是老兵还是新兵,都很惊艳于依露的华美,再看着他和幽岚,那眼神就有些不对劲了……一个衣饰耀眼的美女,两个服装普通的平凡男女,怎能不让人想到出游的小姐,和服侍随行的跟班……
“真是幼稚!战争这东西,你以为可以靠着感情来决定?”依露嗤笑一声。
无语默默点头,“这几天来一直都有部队开拔,红杏和月光大概是要去做最后的攻击了。”
依露笑了笑,“肯定是了。现在,就是炎龙的起飞日!”
这笑容里,有太多不明的因素汇聚,是笑炎龙的起飞,还是笑西洲的落下?便是这般聪慧女子,自己也是不清楚地。
幽岚低头摆弄着衣角,垂下的丝将满脸的惶惑遮了过去。
只有无语默默念着:“起飞日......”
战争的第四年,炎龙历三八二六年二月七日,炎龙新皇红杏与新生将星月光寒分兵两路,开进南方大6,动了收复被占疆土的战争。在南方百姓的竭诚帮助下,东洲大军于半月之内连下七城,兵锋甚锐,一时间军心大振,洗却久郁在胸的颓丧。
但是炎龙军政两方私下里还是有些疑惑,疑惑的对象是来自冰原北洲的联军部队。交战至今,东西两洲大小战役数十场,作为联盟之军的冰原似乎并没有投入太多兵力,甚至并没有真正的进入战争,算起来,也就只有月光寒计取虎牢关和红杏强攻阳平关这两场战役中出现过,在东洲战死数十万人的时候,北洲的八千联军也仅仅损失不过两千人。
红杏和月光寒并不是没有商量过这种情况,研究的结果仍是决定要保留北洲的战斗力。作为天下最强之兵的冰原战士,放在任何一场战役中都是足以扭转战局的力量,奈何北洲地大人稀,即使征集全北洲的战士也不过两万余人,现在能出动的八千战士可以说是冰原各族的精锐,轻易损毁不得,只能放在关键的战场上收奇兵之效。而对于北洲联军的领导人、“天下第一美女”林婵,红杏的感情因素也偏占着极大的比重,他根本不愿意这年轻的女孩见到那么多的鲜血,最最关键之处,他对林婵背后那个暗中掌握北洲经济局势的黑手非常忌惮,每每想起都觉得浑身冷,那个金的女子就像是一个恶魔在蹂躏他……苦恼的是,他还反抗不了……
出于对皇帝的敬畏,东洲朝堂虽有议论也别无他法,只能顺从,毕竟从战争的角度看,这也是东西两洲之间的争斗,于是连场血战之中,东洲的将士死伤更多了。即便占着地利、人和,到底炎龙积弱已久,对抗着西洲精锐的部队,损失极重,往往靠了人海战术才能强攻下一座城池。但不管如何,战争的局势仍然明显地倒向了炎龙东洲。
苍老的长者无力地跪在雪地之上望空涌泪,那枯干嶙峋的手颤抖着伸向天空,用尽了力气嘶喊着,“我们做错了什么?”
悲凉的声音突然沉寂下去,长者就这么将凝固的身躯定格在苍白的大地上。长长的人流从他的身边麻木地走了过去,没有人停下来掩埋他的身体,人们压抑着痛苦,争取时间在赶路,甚至没有人说上一句话,整个队伍像是沉默的赶尸人一样,无动于衷。风雪渐大,若不趁着体力尚在尽快赶到那背风的大山之后,将会有更多的人留在这里了。延伸两里长的队伍尽头,一片黑烟蒸腾,火光正肆虐着一方城市。
这样的情形实在是太多了,多到足以麻痹人们的心灵。
只因为几天之前那个夜晚的命令......
堂外的风在窗棂的纸上刮出声响,撩着人的心里起烦闷,豪鬼有点无聊地想,还是家乡好,至少玻璃制的窗户看过去让人更安心些。想到这才醒悟过来,自从当日作为使节来到东洲后,他竟然有很多年都没有回西洲了。他把目光落在了身边,一个干瘦的人正对着几案上的灯火思索着什么。
原来父亲也上了年纪啊,豪鬼看到了父亲眼角的条条细纹。
西洲主缩了缩身体,将王袍裹紧,灯火之光在绛红色的王袍上流动了,映出干涸的血的颜色。几案上放着一方大印,玲珑剔透的白玉之座,衔一只振翅乌金之鹰,衬两片鲜红花瓣为纽,白的极白,黑的极黑,红的极红,三色看似明晰却又融在一处,静静地出迷幻的光,此正是西洲传国玉玺——黑鹰蔷薇印。也许是灯火晃了眼,这西洲主微微合起双目,脸容上升起坚决之色,伸手拿起了那方玉玺。
豪鬼不自觉地跳动了一下眼眉,有心阻止,却不敢动弹,只得轻轻呼了口气。
“身为君主,只要是于国家有利的,皆可放手去做,不必在乎外人的看法。慈悲在战争中没有容身之地,此为小节,切不可忘。”西洲主淡淡地说着话,毫不迟疑地将玉玺盖在纸上。待手移开,那纸上已烙下一个鲜红的蔷薇图案。
“孩儿记下了。”豪鬼恭敬地回应。
西洲统帅橘深明军道,炎龙大军“集中破分散”的战术让他无法兼顾各地战局,无奈之下收缩了占领区,力保解甲关及周边三座关隘——卫城、秋叶城、纳兰城,以避开军力薄弱的危险境地。而在此刻,西洲主冰力终于定出了“焚城令”。
与杀尽当地住民的“屠城令”不同,“焚城令”的目标是烧光当地一切建筑,相同处就是让当地成为焦土废墟。
持续了半月的战争,随着西洲军的撤离,十一座城关燃起了熊熊烈火,连同附近村镇在内,无数的东洲家园被焚烧殆尽,无数的东洲百姓流离失所。滚滚的黑烟让南方的天空笼上了一层铅灰,南方的大地上,到处是拖家带口的难民,污浊的空气里,那流动的不仅是风雪的咆哮,还有闻之断肠的悲鸣之声。寒冬的威严在此时作起来,冻饿而死的东洲子民比比皆是,仓皇悲凉催人泣血。
没有直接杀人,却将人类的生存希望灭绝,便是——焚城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