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毫不犹豫,但绝不会叫人有过度自负之感。
陆景荣就是陆景荣,他的医术之高超,便连太医院的那些太医也望尘莫及。
这是事实。
“那么——”云祁把那罐解药捏住:“如果一个服了幽兰醉昏迷的人吃了几颗解药之后,忽然解药断了,会怎样?”
“也不会怎样,只是无法解毒便得一直昏睡。昏睡到一定程度之后,留在身体之内的幽兰醉毒素会开始侵袭身体,也有可能药效会逐渐消失。”
“什么?”云祁拧眉:“劳烦先生说的清楚一点。”
“就是,没有解药的话他会一直昏睡下去,说不准一段时间过去在睡梦之中死去,也说不准哪一天忽然醒来。”陆景荣皱起眉头:“幽兰醉这种毒药就是这样,有点离奇。”
云祁再问:“那能昏迷多久?他到今日应该吃了八颗解药。”
“那只一半啊,约莫要昏迷个一年半载以上了。”
“……”
云祁沉默片刻,沉默片刻,点头:“明白了,多谢先生深夜前来,还为我解惑。”
“不妨事,你把这些毒药迷药解药的,都给我吧,”陆景荣盯着那些瓶子,“有的我虽知道药性,却是第一次见,我想看看。”
“可以。让林野亲自给先生送到府上去,不过这幽兰醉的解药不能给先生。”
“为什么?”
陆景荣皱眉:“我主要便是想看看这个。”
其他的那些他都不是特别好奇!
“此物要紧。”云祁正要解释,谢昭昭说道:“阿祁,给先生一颗吧,一颗对先生来说应当够了。”
陆景荣点头:“对,一颗就好。”
云祁沉默了一下,从那罐子里倒出一颗交给陆景荣,“先生拿好。”
陆景荣立即收到自己的药箱去,道了声多谢,“时辰不早了,我要回去休息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
不过刚转身走了两步,陆景荣又回了头:“我在东宫发现有婢女倒了保胎的药渣,也不知是什么人怀孕。”
此言一出,谢昭昭和云祁的神色都变得微妙起来。
云祁道:“敢问先生是在何处看到的?”
“游廊尽头。”陆景荣细细回忆了一会儿,“有三棵柳树的地方,倒了东西就急匆匆的跑了,我嗅到是药,便过去瞧了一眼。”
“她是倒在了河里,不过没沉下去。”
所以就被陆景荣发觉了。
“多谢先生。”云祁脑海中已经绘出了那个地方,沉声吩咐:“林野,你亲自送先生回府吧,保护好先生。”
待到陆景荣离开之后,云祁的神色变沉,“东宫不该有人怀孕,就算婢妇偷情怀了孕,也不敢在东宫内熬制保胎药。”
“嗯。”谢昭昭点头,“这怀孕之人既然能使唤婢女,那十有八九是东宫内的妃嫔。”
但却又不敢透露怀孕喜讯——
东宫已经十二年没有过子嗣了,哪个妃嫔有了身孕,绝对是天大的喜事。
这人不敢透露,偷偷保胎,实在是耐人寻味。
“此事我亲自去查。”云祁拍了拍谢昭昭肩膀,“你先休息,有什么消息我随时与你联络。”
话落,云祁大步离去,走到谢府人工湖边时,他将原本捏在手中的瓶子打开,其中剩余几粒药丸全部落入湖中,化入湖水。
啪嗒。
药罐从云祁指缝之间落下,也沉入水中消失不见。
云祁负手在后,快步离开了。
谢昭昭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神色复杂地思忖了片刻,琢磨着有可能怀孕的人,良久之后才去休息。
*
北城平民巷死了个人的消息第二日一早传到官府去,之后裴先生的尸首便被京兆尹收敛,追查凶手。
不过现场干净毫无痕迹,追查几日都没有查到任何蛛丝马迹,事情就这么不高不低地吊在了那里。
而周王府则因为这件事情乱成了一团。
知道周王中毒内情的人,除了裴先生便是王府管事。
但裴先生那人十分冷僻自负,除了周王不信任何人,解药也是他一人保管,如今他一出事,解药丢失,周王便要彻底昏迷不醒。
管事几乎要将与裴先生有关的各处地方都翻个遍来找寻解药,然而毫无所获。
额头上流下了斗大的汗珠,中年管事看着躺在床榻上昏睡不醒的周王,喃喃低语:“这、这可怎么办?”
……
周王的身体情况,太医禀报宣武皇帝之后,他暗叹一声闭上了眼,吩咐太医好好照看周王身体。
云祁就立在一侧,安安静静地,一直没有吭声。
宣武皇帝与他说了几件朝中事,便说有些累了,让云祁退下。
云祁退走后,李公公上前扶持宣武皇帝起身走动,低声说道:“宁妃知道周王的身体不适,最近这几日食不知味夜不安寝,原先受了惊吓,本来身子养好了些,如今又有点……”
“让太医多走动吧。”
宣武皇帝淡淡说:“年纪大了,身体总是不如意,心情再不好便更难受。”
“是。”
李公公低声应下。
宣武皇帝撒开他的手臂,缓缓走到窗边,望着中天那轮旭日,深深地吸了口气,“夏天马上到了,京城也要热起来了。”
“是啊。”李公公跟在宣武皇帝身后,低声说道:“陛下宽心些,一切都会好的。”
宣武皇帝胡须动了动,露出一个复杂又似无奈的笑容,“但愿吧。”
*
东宫这几日风平浪静。
云祁如同以往一样,从宫中离开之后前往东宫拜见父亲,看望病情。
书房里,父子两人说了说朝事后,太子道:“身子总算好了……到底是上了年纪,这一点不适竟然辗转折腾了大半个月才好啊。”
“父亲还很年轻。”
云祁说道:“正是龙精虎猛的时候。”
“你如今这张嘴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太子笑道:“跟谁学的?谢七小姐?”
云祁垂眸不语。
太子笑意深了几分,“孤明日进宫便与父皇说你和谢七赐婚的事情。”
云祁眼眸立时抬起,眼底有着明显的喜色:“当真?”
“当真。”
太子点头:“你不小了,也该成家了。”
云祁一时间喜色满溢。
若太子开口,宣武皇帝那边多半不会拒绝,他如何能不欣喜?
“多谢父亲成全!”云祁端端正正给太子行了个礼。
“以后也得像这一年一样,懂事些才好。”太子起身去将云祁扶起来,轻拍他的肩膀,“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