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是初一。
谢长清一夜好眠,起身之后精神状态也极好。
雷奕笑呵呵地走上前来:“看来将军昨晚和公主玩的很开心?那咱们什么时候带她回尧城那儿去?”
谢长清没有说话,沉默地洗漱,披衣。
隔壁院内忽然响起一道男子轻笑着唤“雅雅”的声音。
谢长清穿衣的动作一顿,而后继续,将衣裳整理好,束上了腰带。
雷奕咳了一下,小声说:“是那位梅公子,一早天不亮就来了,据说是连夜赶路过来的,陪公主过年,还带了一车东西。”
“知道了。”
谢长清淡漠地说着,撩袍出了院子,直接转往隔壁。
巷子里已经被好几辆大马车堵住,车边站着几个衣着讲究的仆人,拉扯的马匹也十分高骏,昭示着主人家的身份非常。
巷子里其他住户都东张西望,琢磨着什么人呢,大年初一这样大的排场来拜年。
谢长清目不斜视,跨进隔壁院内。
“雅雅,我们去镶兰坊看戏,我半个月前就派人定的座呢。”
“哦,好啊。”
梅锡源大喜过望。
他在宝靖山中看到这个女子之后,便为女子的美貌所动,而后穷追猛打。
可是这异族女子美则美矣,但对人的态度却一直是不冷不热的,偶尔稍微会朝他笑个一两次,却是将他神魂都给勾了去一般。
但一个月前,这位雅雅姑娘忽然变得十分冷淡。
他去求见也是不露面。
正好家中又有些事,所以梅锡源只能暂时回去,但又一直魂牵梦绕的忘不掉,所以在家中陪伴父母的时候,暗中让人准备了不少好东西。
还定下了这大年初一镶兰坊那边的座位。
镶兰坊是这儋州城中有名的舞乐班子,因为这里异族和汉民混居,年深日久之后,异族人也有了过年的意识,会在年节前后大批量涌入儋州城凑热闹。
商户们嗅到了商机,有些铺子过年的时候都不会关门,还会搞出许多花样来牟利。
镶兰坊便是其中之一,每年的戏票都很难抢,订到好座更是难上加难。
梅锡源忍不住便要说自己这戏票废了多少周折,想博得美人欢心。
谁知话还没出口,就见一高大英挺的劲装男子缓步而来,停在了异族美人面前。
莎兰又是一身茉兰族服饰,今日是水绿色的,头发上还装饰着绿色宝石发网,额心坠下一块菱形绿色晶石。
谢长清问:“今天不戴帽子?”
“怎么你喜欢我戴帽子吗?”莎兰浅笑着问他。
梅锡源张大了眼睛。
明明莎兰只是浅浅的一个笑容,可他在莎兰身边这么久,却是根本没看到过这样纯粹的笑容。
谢长清点头:“你戴帽子好看。”
她戴的那种羽帽非常小巧精致,帽子顶上还装饰着玉片和很小的宝石。
上一次,谢长清在海岛的海鲜食肆看到她戴着羽帽,第一眼就觉得漂亮。
“那我今天偏不戴。”莎兰唇角上翘,挑衅似地说。
谢长清也笑了,“随你,你高兴就好……我今日陪你出去。”
梅锡源这时候才回过神来,“你、你是什么人?”
“我?”
谢长清回头,淡淡说:“我是她的——”
“护卫。”莎兰这样说。
谢长清沉默了一下,也没辩解,“是护卫。”
梅锡源盯着谢长清看了好一会,觉得这个男人即便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都如山如岳,气势十足。
而且穿的虽然十分低调,但靠的近了仔细一看,便知那不是寻常衣料。
他举手投足间更一点不像是个护卫。
谢长清问:“什么时候走?”
“……”
梅锡源默了默,说:“等会儿……雅雅应该没吃早饭,我让人带了府上厨娘专门做的蛋黄酥。”
谢长清听到那“雅雅”二字,眉心耸动了一下,却没有吱声。
莎兰的眉毛也皱了皱。
蛋黄酥。
实在是不太喜欢的口味。
好在这时候桑禾买了鱼粥来。
医娘也很快整理了桌子,将莎兰谢长清梅锡源三人请进去用早饭。
梅锡源捧着装蛋黄酥的八角食盒放在桌上,兴致勃勃地和莎兰介绍蛋黄酥的口味,“我府上的厨娘是儋州方圆三百里内都闻名的。”
“当初母亲为了请她回府可花了不少心思呢,雅雅,你尝尝。”
梅锡源热情地拿了一颗蛋黄酥递到莎兰面前。
莎兰沉默了一瞬才接下。
至于谢长清,一个护卫当然不配梅锡源亲手递蛋黄酥了,而且梅锡源很是纳闷。
那个叫桑禾的护卫都站在一旁,为什么这个护卫上了桌?
谢长清把桑禾拿来的那份鱼粥打开,取了小勺子,送到了莎兰的面前去。
他上次在客栈后窗看到过桑禾给莎兰买这种鱼粥,知道这才是莎兰喜欢的口味。
莎兰象征性地咬了蛋黄酥的一角,“很好吃,可是我今天想吃粥。”
然后便把蛋黄酥递给了谢长清。
谢长清接了,沉默地将蛋黄酥自己吃掉。
梅锡源僵了僵,感觉有巴掌打在自己脸上一样,笑容也不太能挂得住了。
他静默地坐在那儿,看着谢长清又看看莎兰,试图想说点什么,热络一下气氛,但好像是开不了口,想再递一个蛋黄酥给莎兰,让她试试别的口味。
可方才瞧莎兰那样子,大约是不太喜欢吃?
梅锡源就在这样纠结不适的情绪之中度过了整个早饭。
莎兰没有说话,谢长清也没有。
只是二人似有默契。
莎兰吃的少,鱼粥剩下一半,谢长清也并不嫌。
他在军中多年,早就没了那些富贵公子矫情的陋习,更何况这是莎兰剩下的。
可是他们这般不分彼此,倒是叫梅锡源白着脸定在了那儿。
这时候要是没意识到谢长清这个“护卫”不同寻常,那怎么可能?
如果够聪明就及时后退,还能保持体面。
可梅锡源身在富贵人家,自小到大都是要什么有什么,第一次有了求不得的感觉,竟然也顾不得什么风度不风度的,强笑着说:“那吃好了,咱们走吧!”
莎兰站起身来,随着梅锡源一起出去了。
谢长清跟在他们后面。
他到外面的时候,梅锡源殷勤地扶着莎兰要她上马车。
莎兰瞥了谢长清一眼,笑着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