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慧娴话音落下,院内立即便传来咔嚓咔嚓铠甲碰撞的声音。
那是府兵上前的声音。
魏氏慌了,连忙上前去拉秋慧娴的手,“夫人息怒,孩子还小,他不懂事,他是太激动了所以口不择言,夫人息怒啊——”
秋慧娴后退半步,避开魏氏的手,“夫人什么都不必解释,此处不欢迎夫人,请夫人离开。”
魏氏急忙转向嵇子安:“蠢物,快跪下给夫人道歉!”
嵇子安年少冲动,连日来情绪不稳,现在又被刺激的怒发冲冠,根本听不进去母亲的呵斥,只觉得一切都是不公。
都是谢家以权势压人,是秋慧娴让谢长羽打压他们。
母亲委曲求全的模样以及外头铠甲的碰撞之声,如同烈油浇到了心头那簇怒火之上,嗡的一声越烧越烈。
嵇子安直直朝着秋慧娴走过去。
“你想干什么?”茵儿大惊,连忙上前挡在秋慧娴的面前,去推搡嵇子安。
茵儿不过十五六岁,比嵇子安大个一两岁而已。
而男孩子长得快。
嵇子安比茵儿还高出半个头,更有力量,一把就把茵儿甩到一旁,直接抓向秋慧娴。
秋慧娴觉得眼前银光一闪,有什么东西朝着自己脖颈上贴过来,下意识地侧身躲开,用手去抓,却觉一瞬间疼痛锥心。
有温热液体顺着手掌流下去,铁锈般的血腥味直冲呼吸。
有妇人大声尖叫,“杀人了、杀人了!”
血珠掉到了茵儿的脸上,她抬头一看,脸色惨白,一面大喊“快来人”,一面手脚并用冲过去抱住嵇子安的身子。
秋慧娴紧紧抓住嵇子安送过来的匕首,紧咬牙关,用力揣向嵇子安的膝盖。
嵇子安吃痛。
只是此时已经红了眼,竟伸手去抓秋慧娴,半步不退。
忽然间,门前帘子飞卷而起。
谢长羽大步进来,一掌挥过,将那嵇子安扇的摔了出去,撞翻了不远处的茶几桌椅,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之后扑倒在了地面上。
谢长羽手一揽,扶住秋慧娴的肩膀。
低头之时看到秋慧娴手上滴血的伤口,谢长羽的脸色瞬间阴沉无比,“抓起来。”
话落,他半扶半抱着秋慧娴从暖阁之中出来,走了两步之后感觉到怀中妻子脚下发软,直接伸手将人抱了起来,大步往昶枫园内去。
秋慧娴双手都被伤到了,没一会儿染红的自己的衣袖。
失血过多让秋慧娴神智开始不清。
她眼睫轻颤,想说什么也没有力气。
就那样看了谢长羽刚毅紧绷的侧脸片刻,无力地靠在谢长羽的肩头。
谢长羽脚下更快。
将人带到昶枫园之后,府医随后就赶到。
谢长羽站在床榻一侧,拧着眉看府医替秋慧娴检查伤口。
府医说:“匕首很锋利,伤口有点深……先上药包扎。”
秋慧娴虚弱道:“有劳了。”
府医说了句“应该的”便开始聚精会神处置伤口。
秋慧娴虽然这几年经历许多,成长飞速,但看着自己手掌心那样的伤口,还是有些不忍直视,别抬起眼帘,移开视线。
这一抬眼,她才反应过来,谢长羽还站在床边。
先前起身之后,秋慧娴把谢长羽的衣裳抱了出去,又准备了一件束腰深衣给他,正好是灰白色系。
此时那灰白的袍摆上也沾染了几缕血丝。
谢长羽眉毛紧拧,整张脸都是阴沉的。
秋慧娴犹豫了一下,下意识地说:“没什么大碍的……”
谢长羽冰冷的眸子盯住她,“别说话。”
秋慧娴抿住唇瓣,果然不出声了。
是没有力气出声。
她往后靠,身子绵软无力地靠着靠垫。
药酒碰触到伤口的一瞬间,秋慧娴猛地“嘶”了一下,身子都挺了起来。
府医叹道:“要忍一忍啊,清洗伤口是要吃点苦头的。”
“好、好我知道!”
秋慧娴勉强点头,绷着身子坐好,之后再没发出一声来。
只是那沉重的呼吸,随着药酒擦上伤口时候失控摇摆的身子,惨白的脸色,和紧紧咬住的下唇,昭示着她此时的难以忍受。
大滴大滴的汗水从额头滚落,甚至很快就浸湿了她的领口。
一直站在床边的谢长羽看不下去,撩袍上前坐在她身边,一边帮府医抓住秋慧娴的手,一边问道:“要多久?”
“很快。”
府医说:“清洗完了包扎就好。”
“仔细些,手脚快些……轻些。”
他一面交代着府医,一面抓稳秋慧娴受伤的双手,让她不至于疼的发颤乱动。
另外一只手落在秋慧娴脑后,轻轻一按,将她脸颊按在自己肩头,手臂勾着她的肩膀。八壹中文網
谢长羽再没有多说什么。
就这样无声地陪伴在一旁。
十指连心,秋慧娴疼的厉害,又知道手不能动,须得仔细地处理伤口,日后才不会留下病症。
而那靠近自己的男人,那温暖宽厚的槐伯,好像成了目前唯一能安慰疼痛之处。
她不受自己控制地不断往他怀中贴靠。
疼到极致,忍受不了的时候,用力咬住谢长羽肩膀上的衣服。
处理伤口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秋慧娴觉得过了好几个时辰一般难熬。
等府医说“好了”,起身离开,谢长羽也松开她双手的时候,她浑身脱力,双臂甚至没了力气,任由双手掉下去。
谢长羽反应敏锐,探手而去,稳稳将她手腕握住。
秋慧娴颤声道:“谢谢。”
谢长羽盯着她的惨白小脸,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揽着她的那只手臂又紧了两分。
他沉默地拥着她,等着她平静。
此时的秋慧娴早已经顾不得矜持,管不了茵儿、翠儿、崔嬷嬷几个都在一旁候着,疼痛让她无法思考,没有力气说话。
她闭上眼靠在谢长羽的身前。
谢长羽也沉默地拥着她,无声地陪伴着她。
他知她疼的厉害,想安慰一二,却又很是笨拙地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任何话语想必都压不住那连心的疼痛吧?
若这伤在自己身上就好了……自己皮糙肉厚耐得住疼痛。
谢长羽胡思乱想之间低头,唇碰了碰秋慧娴的额角,“实在疼,就哭一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