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谢府的时候,秋慧娴坐着车,谢长羽骑着马。
她回忆着先前秋二夫人那复杂神色。
其实多少能想到秋二夫人的担忧。
只是关于后宅妾室之事,谢长羽态度明确,目前应该不会有,以后会不会有,谁能说的清楚。
但以后终究是以后。
现在的每一天才是最要紧的。
秋慧娴唤了崔嬷嬷一声,朝外点了点下巴:“叫一下。”
崔嬷嬷会意,推开马车车窗,朝外说道:“世子,您过来一下,夫人有话与您说。”
片刻后,谢长羽驱马靠近,略微倾身问:“怎么了?”
“我想去买些东西。”
“那我陪你去。”
谢长羽先应下,才问:“要到哪儿去?”
“买文房四宝。”
“知道了。”
谢长羽来燕城已经有两年多了,除去官府和幽云的贵族之外,对其他的吃完用的地方了解都不多。
但这文房四宝,他因为给谢焕买过数次,知道要到哪儿去。
谢长羽吩咐车夫之后,没一会儿到了地方。
秋慧娴选了一些空白的书册,又选了几支笔。
谢长羽付了钱,便又与秋慧娴一起往府上走。
这一趟出门时刚用了早饭,回来的时候,却是天色都暗沉了下来。
进到昶枫园内,二人一起用了晚饭。
谢长羽看到秋慧娴把空白的书册摆放在桌案上,又整理新买的笔,便走上前去,随意问道:“买这些是要誊录什么?”
这种空白册子,一向都是誊录用的。
最近他也看到白日里秋慧娴无事就在桌边誊录着什么东西。
只是他自己不曾靠近看过。
也是第一次问,有些好奇。
秋慧娴抬眸看他,眼底笑容浅浅:“夫君猜一猜。”
“……”
谢长羽默默,直言道:“猜不到。”
秋慧娴心说:试着猜一下都没有,真是无情无趣。
可是他这样身份年纪,又是经历那么多的男人,要还是嬉笑着有很多情趣,那也挺让人不适的。
秋慧娴这样想着,把先前誊录好的一本递给他:“你看。”
谢长羽接过来随意翻看两眼,双眸微眯,抬头盯着秋慧娴,神色十分意外。
秋慧娴说:“待在家中无事,便将夫君那些批注过的书本都誊录了一遍……我其实并未读过太多兵书,但感觉……”
“夫君那些批注很有些妙处,或许以后可以拿给焕儿看。”
秋慧娴笑容温婉,还有些不好意思:“夫君会不会觉得我太多事?”
其实一开始真的是觉得无聊。
后来她的态度逼退了谢长羽,誊抄这些书本便是排解寂寞,是想念。
到如今,只想把他批注过的那些都整理出来。
那字里行间,仿佛能窥到他年少时候的一些情景。
“不会。”
谢长羽低头,宽厚大手覆在秋慧娴的手背之上,“你喜欢就好,只是莫要累着了,如果你有看不懂的字,你可以问我。”
“好。”
秋慧娴顿了顿又说:“倒是有些看不懂的,但根据前后都可以猜得出来。”
“哦?”谢长羽走近,站在秋慧娴身边,“指给我看看。”
秋慧娴便把先前誊抄过的书本拿出来,也将先前认不出,靠着自己猜测辨认的字体指给谢长羽。
谢长羽笑道:“认错了,是猪狗的猪,不是诸侯的诸。”
秋慧娴:“……”
明明那个位置,就应该是诸,而并非猪!
谢长羽耐着性子说:“那时候认字很少,有些字不会写,便用自己知道的字替代,所以那些年的书本批注之上,其实有好多的错字别字。”
秋慧娴又是片刻无言,盯着谢长羽抿住了下唇,“那夫君应当没有专门跟着先生读过书?夫君是如何读书识字的?”
“自然不曾跟过先生……”
谢长羽顿了顿,才说:“年岁小的时候没有读书的条件,后来情况好一点,军中找了先生教导随军孩童读书时,我的年岁已经不合适了。”
“没有正经读过书,识字么,靠着自己,有空就到学堂那儿看两眼。”
“然后记下的字用树枝在地上画。”
秋慧娴又问:“那这些兵书?”
“这都是外祖家中的,外祖那时候机缘巧合,积攒下不少家业,府上也有些藏书,后来父亲娶了母亲,有些打仗的天赋。”
“母亲就把这些书都拿来给父亲看。”
“不过父亲觉得这是死读书,没有什么意义,便摆了起来。”
“我年岁尚轻,对书本倒是很感兴趣,所以就自己拿来看了。”
秋慧娴盯着他,听着他淡淡的话语,脑海之中勾勒着他年少时候的模样。
没有很好的环境,他却也是上进好学的少年人。
全靠着自己才走到今日。
可如今这世道,不知多少人凭着家族的扶持,都未见得能走到他如今的位置。
秋慧娴一时间对自己的丈夫生出许许多多的崇敬之情。
她忽然很是能体会,雷晓雨那英雄式的崇拜。
如果她长久跟在谢长羽身边,看过那么多他的事情,她也会和雷晓雨一样吧。
谢长羽似也是想到了少年时光,神色不由缥缈起来。
片刻后,他低头发问:“夫人呢,如何读书识字?”
“我……那时候族中有族学,年岁小一些就在族学之中读书。”
“多大?”
“大约,三四岁吧。”
谢长羽点点头:“果然是书香世家,我三四岁时甚至没有衣服穿。”
秋慧娴睁大眼睛:“不是说开平王有些家业,你怎会没衣服穿?”
“战乱时节,到处都是兵马、义军、流寇……我并非是一直在外祖身边,而是随着父母的,被乱军冲散的时候甚至吃不饱,别说穿衣了。”
秋慧娴自幼家中稳妥,当初乱局,幽云这地界也并未太过糟糕。
而且秋家这种大族,即便是战乱也有自保之法。
谢长羽说的那些,是她无法想象的。
她有些好奇,便又追问起来。
谢长羽随意地说着,逐渐心猿意马起来。
因为站的太近了,他低头就能看到妻子交领之内的风景。
明明她衣领收的也挺紧的。
但这个身高差,实在是个让人很头疼的事情。
谢长羽想,不怪他先前经常不冷静,而是她都不知道,这种近距离的靠近就是明明白白的引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