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兴海小心翼翼的把那支毛笔从展柜的锦盒中拿了出来,屏住呼吸在眼前细细端详。时不时的还用鼻子闻一下笔尖。
一旁的夏文雨是满脸疑惑,但见老师如此关注这支笔,肯定有原因的。
不过有句说句,这支笔的品相还是非常不错的,和她以往见过的毛笔完全不同。笔锋上的毛色通体呈黑色,和以往市面上那些常见的白色笔锋的毛笔截然不同。
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沾了墨才导致这么黑的。笔杆上雕有镂空龙纹。通体漆黑。
良久后,王兴海眉头舒展,面露笑容的说道:“这支笔二十万不贵,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上一支如此精良的紫毫笔。”
“什么是紫毫笔?”夏文雨捋了捋头发,轻声问道。
王兴海拿笔递到夏文雨的面前解释道:“紫毫笔,又叫兔毫笔,就是用兔子毛做的毛笔。”
“兔子毛?兔子有什么稀奇的?还不到处都是。我只听说过狼毫笔。难道狼毛还不如兔子毛吗?一支兔子毛做的笔竟然敢卖二十万?”
王兴海闻言先是摇了摇头,解释道:“你不懂,虽然是兔子毛,但也不是什么兔子都行的。上品的紫毫,笔毛必须是取中秋前后雄野兔背上的毛,一张兔皮才能取到极少的一点紫毫,大概一百来张兔皮,才能取到一钱左右。在这一钱的紫毫中,还要淘汰掉一些分叉的,长度不够的,色泽不正的。真正能留下来造笔的合格紫毫,是少之又少。白居易曾在诗中有云:“千万毫中择一毫”说的就是这紫毫。”
夏文雨还是头一次听到有关毛笔方面的知识,感觉无用的知识又增加了。本来还以为兔子毛不怎么值钱,没想到还有这么多讲究。
“至于你说的狼毫,其实不是狼身上的毛,而是黄鼠狼尾巴上的毛。古人也称鼠尾笔。鼠须笔。后来可能觉得鼠尾笔名字不雅,就取了黄鼠狼中的狼“字”。称作狼毫。外行人听上去,还以为是用狼毛做的笔。上品的狼毫也是价值不菲。但和一支纯色的兔毫相比,还是稍有逊色的。”
指着这支笔,又继续说道:“这支笔,为什么说他值二十万,因为此笔非但色泽极纯。而且出锋极长。远超一般紫毫。可见这支笔在选材上何其苛刻。要知道一般的紫毫,平均也就出锋2分,也就是2厘米左右。这样的出锋,也就只能写写硬币大小的小楷。适合用于书信。”
“但这支笔却出锋有4分多将近5分,那就更是难能可贵了。不知道要多少张兔皮才能攒出这支笔笔峰上的那一小撮紫毫。出锋到了4分多,能写的字就能大很多了。紫毫因为富有弹性,无论按压捻提而笔锋都会凝聚,使书者能起回自如,得心应手。故紫毫多专用于书法,宜于书写柔婉遒劲的字,在书写、用墨、用纸等方面优势名显,颇受历代书家欢迎。紫毫因质柔而毫健,更宜于书写行书、篆书等字体。所以一支品相好的紫毫笔,历来都是书法大家追求的东西。”
“现在。你还觉得这支笔不值二十万吗?”王兴海依然还是面带微笑,就像平时上课一样,对夏文雨娓娓道来。
“是我孤陋寡闻了,听老师这么一讲解,那这支笔还真的不贵,物以稀为贵,兔子虽然便宜,兔子毛也不贵。但要按老师你说的那些苛刻要求取出的紫毫,想想都觉得挺恐怖。先不说要多少兔子皮。还非要中秋前后的雄兔,不但质量要好,毛色要纯,还要在平均长度2分的兔毛中挑出长度4分以上的。光做这些的人工都要了命了。”夏文雨稍微一复盘这支笔的制造过程,就再也不敢说什么兔子毛便宜的话了。
刹那间,夏文雨猛然回头,看向这展厅里的种种物件,突然生出一种荒诞的感觉。“不会这里的东西都是有名堂的吧。而并非是我想象中的那样。我之所以觉得它们价钱高的离谱,只是因为我看不懂而已。”
“不对,老师你说了这么多,只说明了紫毫笔的珍贵而已。那你又怎么肯定你手上的这支笔就是真正的紫毫笔呢?万一是假的怎么办?”夏文雨还是留了个心眼,与其说是留了个心眼,还不如说,到现在为止她还是无法完全接受这里的东西卖的这么贵,也不愿接受这里的东西都是和这支笔一样全是珍品。
说到底,还是潜意识里承受不了自己认知度里以外的事物,总想找出种种理由来证明自己才是对的。通俗点说,就是杠精行为。
“在没上手之前,我还不确定真假,但经过仔细辨认后,我还是有很大的把握。这里面的门道一时半会也和你说不清楚,我虽然对古玩不怎么了解,但对毛笔还是有研究的。你再想想门口的那首诗。茫茫尘世宝中仙,熙熙缘分一线牵。若似无那灵光眼,星散只消一夕间。有没有悟到什么?”王兴海摇头晃脑的又把诗念了一遍。
夏文雨听闻后,也在心中默念了几遍,似有所感。
把毛笔重新放回锦盒中,又拍了拍夏文雨的肩膀。“去吧,现在可以去按中间的那个按钮了。这支笔我要了。”
她从老师的种种表现来看,知道老师很是喜欢这支笔。但没想到老师真的会买下它。这可是二十万啊。不是个小数目了。只用来买一支毛笔?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老师虽然是个教授,收入也还算可以。但拿出二十万来买一支笔,也算的上是大手笔了。
迟迟没有行动,只是转头望向王兴海。似乎还要从老师这里再三得到确认。王兴海见夏文雨一脸迟疑的表情。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对她微微的点了点头。
伊辉在二楼,一直看着这师徒俩。通过他们的对话,大概也猜出他们的之间的关系。本以为他们也会和平常的客人一样,进来咋咋呼呼的大呼小叫两句,时不时的再骂两句老板傻逼后就会离开。没想到这老头还真看出点名堂来了。
要说他这店里的东西啊。不能以真假来论。因为他卖的都是所谓的工艺品。就拿这支笔来说,哪怕真的就是一支杂毛笔,靠染色造假而制作的,你也无可指摘。
只不过他店里的几十件商品,含金量可是有着天壤之别的。好东西确实是有,就像这支笔一般。王兴海说的基本无误,是件难得的珍品。二十万买去是值得的。
但有的物件,那就真的是扯淡了。一个两元店的碗都敢报价八十万。堂而皇之的在其中滥竽充数。
看得懂你就看,看不懂你骂老板两句傻逼也没问题。但你要是买了再回头来扯皮,那就有的说了。
“渭水阁”嘛。玩的就是刺激,虚虚实实让人琢磨不透,再加上他早已言明卖的都是现代工艺品,这就导致很多古玩行家对他这里没有丝毫兴趣,也就不存在鉴定一说了。总之一句话,这里不坑穷人。但你要真的有眼力,那也不缺好东西的。
“叮咚,叮咚。”一阵清脆的铃声传入耳中,从显示屏中看着在大厅中央按铃的夏文雨,伊辉嘴角微微上扬,知道自己该出面了。
师徒俩没等多久。就看见一人从大厅后面的楼梯处走下一人。
夏文雨一直对这个店的老板很是好奇,想要看看到底是个什么奇葩人物。
可当她见到这老板第一眼的时候,就被伊辉的形象深深吸引住了。
“这老板真帅啊。”夏文雨在内心中默默的说了一句。一米八左右的身高,棱角分明的脸庞上一双犀利的双眼让人感受到无尽的深邃。
身着一件中式长衫,简约至极。手中的十八子在指尖依次划过。不得不说。伊辉这卖相真是爆赞。
“刷卡还是扫码。”伊辉缓步走到两人面前,没有任何寒暄的意思。直接就是开门见山。
夏文雨本还被伊辉的气质所吸引,结果听伊辉一开口,就跟一盆凉水浇到头上一样。立马就从伊辉的“美色”中清醒了过来。
她对伊辉如此直接的问话很是不爽,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突然间就看伊辉很不顺眼起来。开始还觉得他很帅的,现在怎么看都觉得此人是在装逼。“你就是这里的老板吗?你这的东西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伊辉看都没有看夏文雨一眼,只是盯着王兴海又问了一遍:“刷卡还是扫码?”
“喂,我问你话呢。”夏文雨见伊辉无视她,更是无名火起。说话的声音都提高了几个分贝。
“刷卡还是扫码?”伊辉依旧不为所动。再次问了一遍。
“刷卡。”还没等旁边的夏文雨再次开口,王兴海就一把拉住她。抢先回答道。
被王兴海拉住的夏文雨气呼呼的看着伊辉,但伊辉依然没有看她一眼。
伊辉闻言点了点后,就从那个有召唤按钮的中央柜台里拿出一个pos机:“请问你看中的哪件商品?”
“紫毫毛笔。”王兴海指了指那个毛笔的展示柜回答道。
“付款前再三向您确认,本店商品售出后概不退换,是否确定要购买那支毛笔?”
“明白,确认要那支笔。”
“诚惠二十万。谢谢。”伊辉把pos机递给王兴海。
王兴海接过pos机,从身上摸出一张银行卡,丝毫没有犹豫的就刷卡付款了。
三两下之间,两人的交易就完成。付款单据一出,伊辉就走到那展示柜前,把那毛笔连同锦盒一起拿了出来,交到王兴海的手中。
“非常感谢您的支持。如没有其他东西要交易。我便告辞了。您要是还对其他商品感兴趣,请继续参观。”东西交给王兴海后,伊辉转身就走。
夏文雨在一旁看着两人就这样轻率的交易完成。丝毫没有在意她的意思。见伊辉要走,终于是憋不住了:“喂,我说你这老板。我们好歹在你这里消费了二十万,怎么说也算的上是大客户了吧。你就这样对待你的上帝吗?”
伊辉闻言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夏文雨一眼后,却对王兴海问道:“这是你学生?”
“是的,这是我带的研究生。”
“研究生啊?现在的研究生质量都这么差了吗?是看不懂中文啊?还是阅读理解能力不够啊?”伊辉揶揄道。
王兴海听到这话,眉头也是一皱,这老板说话还真是难听。
但此店的规矩是人家定的,他也不好说什么。身为一个教授的素养还是有的。
夏文雨却是被这话气的七窍生烟,怒骂道:“你怎么说话的?什么叫现在的研究生质量这么差了?你给我说明白?”
“本店店规第三条,本店没有任何导购人员和服务人员,因此也不提供为顾客讲解或咨询有关商品问题的服务。店内商品均由顾客自行决定购买与否。对此你还有什么疑问吗?”伊辉终于双目正视着夏文雨沉声说道。
“你。。。”夏文雨顿时哑然,但眼珠一转,女人嘛,谁跟你讲道理了。开口说道:“我老师花二十万买你一支毛笔,还不能询问两句?要是你这的东西是假的怎么办?还叫渭水阁呢。我看就是你故弄玄虚。二十万都花了,还不能要你给我们个说法?”
王兴海一听夏文雨这话,就知道要遭。这些话说实在的太没水平了。
与想象的猜测不同的是,伊辉并没有因为夏文雨的这段话而反驳什么。依然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看着夏文雨,伊辉嘴角微翘,露出了一个不屑的表情。也不搭理他,直接走到一个展柜前。两人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也抬眼望去。
只见伊辉打开那个展柜,拿出了里面的物件,此物件正是他们进门后看到的第一个商品,那把价值两千万的紫砂壶。
接着又从墙边的饮水机上往紫砂壶里蓄水,片刻后。伊辉转身,当着两人的面,把紫砂壶里的水倒在地上。
只不过当水从壶口倒出的同时,壶口发出鸟鸣一样的声响。接着又见他从饮水机下方的抽屉里,拿出一包茶叶倒进壶里。
摇晃了几下,再次将水倒出。这时的壶口的声音却改变了,变的低沉而厚重。和刚才的鸟鸣声显得截然不同。
夏文雨不明所以,满脸问号。但王兴海却满脸震惊。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大呼出声的道:“凤鸣壶?龙吟壶?天啊。这简直不可思议。竟然能在一把壶上同时出现凤鸣和龙吟?这。。这。。”
结结巴巴了半天也想不出该怎么表达他现在的心情。
伊辉将壶中的水全部倒空后,把壶放回展柜就往二楼楼梯走去。当路过到夏文雨的身边时,小声的对她说了两个字:“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