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怀瑜稍显粗鲁的撕下了那纱布,扯的李之仪闷哼了一声,动作颇有报复之意。
他冷冷看着她痛苦的表情,想着给些教训她,怎的小小年纪,心思如此之多,身为公主却总爱使些手段,何不如多躺几日,消消那些心思也好。
“谨明,嘶,轻点,我疼。”李之仪虚弱不堪,那声音听着有些撒娇的意味,还有一丝痛苦。
果真是演戏,说话看起来挺硬朗的,可见是无大碍的。温怀瑜心里想着,手上用力更甚。
李之仪瞧着他一副冷冷清清的态度,一时间也有些琢磨不透。
“公主且忍着些,此药就是疼才有效。”温怀瑜说着,手上力道不减分毫,加上那药可是温怀瑜特地拿来的,虽有止血功效,却也疼人。
“唔,疼。”李之仪疼的有些不清醒了:“轻点,阿瑜,太疼了。”
李之仪甚至在想如果这破药不是温怀瑜拿过来的,她指定要丢掉。
她疼的眼睛闭上了,嘴里一直念叨着轻点,温怀瑜看着她脸上的痛苦,心中的怒意和不满终于浅了一些。
李之仪又晕过去了,疼晕的,温怀瑜给她上好药,用了新纱布,缠了几圈,冷眼旁观床上那人呜咽的哭声和求救声。
他一声不吭的走了出去,显得有些无情。
如此,就当偿还了吧。温怀瑜瞧着天空,眼底的猩红散了些。
迎面看着问兰问竹走来。
“大人。”问兰问竹行了礼。
其实她们私底下还是喊驸马的,有次被李之仪知道了,勒令他们改为大人,总之不能喊驸马。
她总是在维护他的。
“嗯,公主睡了,你们莫去打扰了。”温怀瑜又恢复了那温润如玉的模样。
问兰问竹第一次见温怀瑜这么温和得对待她们,以前可是冷得狠,对公主也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想来这次替温夫人挡剑,让首辅大人也软了心吧。
遂问兰问竹便走了,没去打扰李之仪。
今夜依旧是温怀瑜守着李之仪,问兰问竹都没有去打扰他们,殊不知李之仪发了热,整个人都有些不清醒,意识都模模糊糊的。
千懿也还在公主府,问兰问竹一时间太相信温怀瑜了,哪想到他居然真就不管李之仪。
“冷....呜呜....好冷...”李之仪冷的浑身发抖,迷迷糊糊的喊着冷。
“冷?便冷着吧,公主也该为自己做的事,赔个罪啊。”温怀瑜说得很温柔,眼底的坚持却让人心惊。
他想要李之仪受些折磨来偿还那些罪孽。
李之仪在床上呜咽着,眼睛睁不开,伤口疼,全身疼,可她眼睛却睁不开,只是迷糊间,听见了温怀瑜的声音,她头昏的厉害。
可是却听到那句话,十分清晰。
他说,让她受些折磨,他就是冷着她也好,为何要让她如此难受。
此时,李之仪才真切的意识到:温怀瑜--那个百姓爱戴,阿衍喜欢的好官,是真的不喜欢自己。
自己何罪之有?
诛心也不过如此吧。
李之仪此刻突然有些后悔,两人如今和怨偶有什么区别,她想着病好了之后,就各自安好,不扰他了,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哪里会有欢喜呢。
李之仪冷着冷着彻底晕了过去。
温怀瑜低头看着烧得脸都红起来的李之仪,没有做声,那些痛苦的呜咽声,戛然而止。
“原是晕了。”他走到桌椅旁,在纸上写了些什么。
李之仪一晚上就这么发热发过去了,等到第二日一早,她浑身发抖,明明眼睛闭着,脸颊两侧通红,嘴唇干裂的皮都裂开了。
千懿推了门进来,冷冷瞥了温怀瑜一眼,径直走向床头,却见李之仪满脸通红却又发抖,这显然就是烧得神智不清,已经晕了过去。
千懿此刻没有看见问兰问竹,心下了然。
“你守夜就是这么守的?公主发了热,你竟也不喊大夫,就任公主这般发热?”千懿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一些药丸,四五颗,给李之仪吞了下去。
千懿这段时间太忙了,李之仪身体总是出些问题,她心疲力竭却怒气横生。
“温怀瑜,你最好祈祷你不会后悔,公主有什么事情,我不会放过你的。”千懿看着温怀瑜的眼里充满了恨意。
“抱歉,本官不知她发了热。”温怀瑜说得诚恳,看起来像是确实不知道。
千懿也无心回他,冷笑一声,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她不是傻子,他也不是。
扯她开纱布,却见李之仪伤口上了药,可那味道似是加了些什么,她捻起一些放到鼻子上细细闻之,却发现有些不对劲。
“这止血之药,可是你上的?”她已经配好所有药物了,问竹问兰是很清楚的,哪里用得着别人的药物。
“是。”温怀瑜站的正经,一丝不苟的回答了她的话。
千懿见他这一副正正经经的样子,气的恨不得直接用刀捅死他。
“你可知这药,里面加了让人疼痛更加剧烈的药物。”千懿怒不可遏。
“不知,本官以前上这药,自觉效果极好,便给公主用了,可是不妥。”
千懿真的是又气又不知道说什么,她和一个文官讲道理,哪里讲的过他那张“好”嘴。
那药确实是好药,加了那些让人疼的药物对身体确实没有害处,但公主想必是疼的不行,她一向怕疼。
她的身体,一痛,便是常人的十倍。
李之仪此刻捂着伤口在床上艰难的翻来覆去,人已然不清醒,只是温怀瑜看着,一点心疼的意思都没有。
“既然,你来了,本官便走了,这是我给公主留的信,待她醒后交给她。”
温怀瑜当真不是人!哪里配得上公主对他那么好?!
“你赶紧滚。”千懿真的是看见温怀瑜就特别来气,公主嫁入温府,好像仙子下凡历劫,不是这里受伤就是哪里疼痛,本就伤透了的身子,更是在温府,又伤了个遍,却又抵不住公主喜欢温怀瑜,上了头。
千懿仔仔细细给李之仪擦了那些药,然后给她重新上了药,给了一副止疼药,让李之仪慢慢睡了过去。
李之仪一晚上都在被折磨,现在总算是舒服了些,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李之仪也没想到自己被人栽赃陷害了,温怀瑜也被派出去了,两人误会更甚。
温怀瑜被下旨前往边关做军师,边关动乱,朝堂上下担心不已,李衍便下旨,让温怀瑜去边关掌管大局,毕竟,会战之人已被昭入京城,如今在边关的那些武将,全是些无经验之人。
面对战事,毫无经验。
没有经验的人,是没有办法打胜仗的。
李之仪这次躺了半个月才醒来,等醒来的时候,温怀瑜早就前往边关之处,倒是温母经常去看她。
李之仪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头顶的床帐,她有些渴,嘶哑的喊了句:“问兰问竹。”
“公主,你终于醒了,可把我们吓坏了,赶紧去把千懿喊来。”问竹掀开床帘,对问兰说。
“我睡了多久?”李之仪晕晕乎乎的。
“半月。”问竹回了话。
“已经入秋了啊......”李之仪望着窗外,看着外面微微发黄的叶子。
众人妥善伺候好李之仪,她昏睡半个月基本都是靠喂点水和粥,半个月下来瘦了好些。
问竹问兰越看越心疼。
“公主,这是温大人给你留的信。”问竹递了过去。
李之仪打开信一看,里面写的无非是感谢自己救了母亲,他要去边关执事了,感谢有交代有,唯独没有温情的话语,这封留信失了温度。
“我知道了,他去了几天了。”李之仪怏怏的,还不是很清醒。
“差不多十日了。”
“嗯。躺了许久,身子也不利索,过几日,办个秋日宴,喊上那些贵女,玩玩吧。”李之仪吩咐问竹。
“公主,身子还没好,怎的就要办宴席了?”问竹有些不解。
“办件事,记得把秦姝妤喊来。”说完便走去桌前,拿出一个簿子,写了起来。
已经是秋日了,李之仪一身亵裙,脚踝都露了出来,脚上那块好看的玉镯露了出来,那碧青色的玉,看着美极了。
“问竹,你出去吧,我自个呆会儿。”李之仪边写边说,那簿子上的字,磅礴大气,着实不像女子写的字,可这确实是李之仪所写。
那字样,颇有先帝之风范,笔势大气,笔风锐利,若温怀瑜看见了,怕也是要甘拜下风的。
写着写着,李之仪拿出信封和宣纸,还写了封信给温怀瑜,昏睡半月,也不知道边关处的情形。
写完之后,李之仪走到窗边,打开了窗,窗外的风有些狂躁,伴随着雷厉的雨水,吹到李之仪脸上力道大了些,突然雨水也打了进来。
李之仪就这么呆呆的站在窗口,任凭风吹雨打的,像是思考着什么。
李之仪睡得久了,于是站在那站了很久,她不大想躺着了,问兰问竹进来看见自家公主病才刚好点,又淋湿了身子,心里又是气又是急。
忍不住抱怨的问兰可急坏了:“公主,您本来身子就不太好,还受了伤,怎么还去窗边淋雨,您可是要担心死奴婢们呀。”说着又哭起来了。
李之仪有些无奈,她想着事情便也没有注意窗台外的雨水,她挺喜欢的,也不是很冷,反而让她越来越清醒的感觉。
“别哭了,是我的错,刚才想事情想入神了,以后会好好保养身子的。”
“公主说话可要算数,不然奴婢以后指定要闹您了。”问兰还是一副哭腔。“自公主嫁来这温府,就没有几日是好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温府和公主冲了,当初要是不答应他们嫁过来就好了,让温大人嫁入岂不是更好。”
自大行开国以来,本来就从未有过公主下嫁的说法,李之仪还算是开了先例呢。
“问兰,慎言,当初我答应嫁给他,是为了大行和百姓,也是我自己没有保重身子,才如此的。”李之仪不赞同这个说法,其实她不愿意谁也逼迫不了她,但阿衍说了话,他也求了她,她便嫁他又如何?
左不过是两人在一起生活,有什么区别,她想的豁达,可是别人不是这么想的。
本以为,就算不是两生欢喜的夫妻,也不至于两看生厌,如今温怀瑜对她更是生了厌恶,她甚至不知为何?
她想问,却不敢靠近他,生怕他更厌恶自己。
如今他此去边关,两人倒也算是彼此冷静一番,待到他归,或许能好些也说不定,秋日已凉,不知他如何了。
就在李之仪还在想着这些的时候,千懿走了进来。
“公主,有一事要同你讲。”千懿走到了李之仪身边,握着她的手。
“公主有喜了,一月余。”千懿脸色有些沉重。
“你.....你说的可是真的?我有喜了么?”李之仪又惊又喜。
“是,只是公主,如今你本就身子弱,加上还被下了毒,孩子很难保下。”千懿笑不出来,她知道李之仪肯定很想要这个孩子。
“那没有办法了么?千懿,我很想要它,我想让它出世见见这红尘,我想让它成为我的孩子,千懿你有任何解决办法我都可以尝试,保住它好么?求你.....”李之仪玉面落了泪,眼睛都红了。
“公主,要保住孩子,你会更加痛苦的。”千懿不忍心啊。
李之仪急忙回道:“无事,我多痛多苦都能忍受,只要能保住它,我没多长时间了,听民间老人说,六月的胎儿都能活,届时你给我催产,它定能活,求你了,千懿,我真的想要它。”李之仪扯着千懿的袖子,这是她第一次在千懿面前哭。
以往,她就是痛到要死了,都忍了过来。
“公主,我不会让你死的,你信我,你若真想保这个孩子,千懿愿意帮公主。”千懿看她哭成这样终究是不忍心,这是她当妹妹一样看待的公主啊,本来多么肆意潇洒的小公主,哭成这样,她不想看她受苦,却又不得不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