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安,快上来。”
李之仪笑得开怀,一只脚搭在墙外,一只脚在墙内,跨坐在红墙上。
怎么看,怎么不雅,像个调皮的小孩。
温遂安站在下面,顿时间完全不知所措,他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自十五岁之后,再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一直都是规规矩矩,对于这种罔顾礼法之事,实在还是有点怪异,总感觉突然间打破礼法一样。
温遂安还在磨蹭,支支吾吾半天不动身:“这.......”
李之仪失笑,道:“害羞什么?人不必时时刻刻守着规矩,自在些不好么?”
她笑得坦然轻快,即便在这宫内如同牢笼般的地方,她活的也很轻快,不受万物干扰。
温遂安咬咬牙,扶着旁边的梯子爬了上去,母子俩坐在红墙之上,望着外面。
温遂安一时间有些许无奈。
因为这根本出不去,这墙外面还隔着一条河。
总不能游出去吧?他可以,他母亲游出去,怕又得是一番风景了。
“........您就想坐这上面看外边么?”
李之仪慈爱的看向温遂安,笑道:“往时我住这宫中时,总是和——”似乎是想起什么,她顿了顿,“和人一起爬到这地方,偶尔看看这宫墙之外。”
“那时候待得久了,我总是很想出去。”
温遂安低声沉道:“听说,外祖父常带您出去游玩。”
李之仪闻声应道:“是啊,父皇他总会带我去看世间万物。”
温遂安附和:“母亲小时候过得很开心。”
李之仪此刻反而低下头,“那时候的确很好,只是,遂安,我不知道该如何做一个母亲,我没有陪伴你,你的过去我从未参与。”
她抬头盯着温遂安的眼,眼珠泛起泪光,轻声道:“遂安,是母亲对不起你。”
前方水波泛起一层层涟漪,两人后方的树沙沙作响,日光照射下,温和又美好。
李之仪用袖口抹了抹将要泛出的泪,又是低低一笑。
温遂安沉吟片刻:“不怪您,儿子一直过得很幸福,祖父祖母将孩儿养的很好,很是宠爱于我。”
李之仪点点头:“我知道,父母亲都是极好极好的人,遂安,你很好,君子端方有礼,为官清正廉明,母亲看到你活的这般肆意快活,也算是了了心愿一桩。”
周围骤然安静下来。
温遂安细细琢磨这句话,大概也明白了这一番话是为何,而作为一个男子,内心不舍却又不大好意思和母亲表达,如若他还小些,兴许还能享受一下母亲的怀抱。
他更遗憾的是,他不能侍奉双亲左右,为二人养老送终,如果不是这次,他甚至不知道母亲为何模样。
母亲的恩情此生难报。
他从他人口中知道母亲为生他遭受了多大的罪,只为他能来这世间看一看红尘。
他很感激,却不能孝顺于她。
该说对不起的该是自己。
他迎着日光,道:“您恨父亲么?”
两人的事情,他基本都能知晓。
“恨的。”李之仪淡然一笑:“刚开始我并不求他多喜欢我,后来又恨他没能爱我选择我,到最后........”她看向温遂安,“我又恨他,没能让我陪着你长大,我甚至——”甚至没能好好看你一眼。
始终遗憾卡在心头。
若说往事种种都怪她贪恋他的爱意,总想自己的喜欢得到回应,一直到有了满满,她更是贪心,想得到温怀瑜的喜欢。
一直以来,是她自作多情罢了。
她本可以不恨他,但有了满满,她恨,恨为何要被他抛弃,更恨自己为何要爱一个这种人,最恨最恨的,还是不能陪伴遂安这遗憾。
可当如今,她见着了温遂安之后,往事种种,她不太想计较了,温怀瑜在后来,也算得上是弥补过错。
温遂安眼见着他母亲的眼神由悲伤变得释然,他忙解释道:“其实父亲那时候已经知道错了,他为了你——”
“你们二人倒是让孤好找啊!!!”
一道严厉的声音在两人后方传来。
是挛堤渊。
李之仪转过来,利落的跳下来,将周围几人给吓的够呛。
挛堤渊正要冲过去接着她,而温遂安也是惊吓的可以。
若说以前,她可能还得借个梯子,但那些年在宫外的日子,实在给她不少磨炼,也并非是那么娇气了。
“你如此莽撞做什么?孤又未说怪罪你。”挛堤渊皱着那道好看的眉,斥道。
李之仪笑嘻嘻的,不大正经:“有您这话就好了。”
温遂安依旧是顺着梯子走了下来。
挛堤渊让人看着温遂安,一个人将李之仪带到自己的寝殿内。
李之仪也是不拘谨,在他身后跟着走。
到了寝殿中,两人相顾无言。
还是挛堤渊给气笑了。
他忍俊不禁,道:“你真是不怕孤啊?有没有想过,孤万一砍你的头,或者将你带回来侍寝呢?”
“你不会的。”李之仪直接反驳,悠哉悠哉的找到茶壶,倒了杯茶水喝。
“哦?你莫不是以为,孤立你为后,便开始恃宠而骄。”
“.......”说的暧昧了......
她自持着对挛堤渊的了解,确实有些放肆的意味:“王乃真君,不会同我计较的。”
“哼,你胆子倒是大。”他做什么,她都好像不在意,实在让人气闷。
李之仪耸了耸肩,对于年纪这么大的挛堤渊,她还是有些不知所措的。
桌上的熏香冉冉升起几缕烟,闻着沁人心脾。
挛堤渊打破这份宁静,道:“你可知前朝的仪清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