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汹涌至极的雷火自地渊涌出,自山洞各处涌出,犹如一朵火莲包裹了整座猿鸣谷。
骇人级数的气浪席卷着无尽的烟尘滚滚冲天数十丈,直好似一朵要毁灭一切的蘑菇云在绽放。
猿鸣谷外,林安等锦衣卫震怖骇然,却不及反应,就被那恐怖的气浪吹卷着淹没在内。
“祁头!”
林安劈开气浪,跨步向前,却见得火光冲天,烟尘弥漫,汹涌至极的水脉翻滚冲天。
唳!
白鹤腾空,惊慌失措的驮着渺渺道人飞向高处,牛三骇然下望,就见得大片烟尘之中,火光与水光交映。
水脉,被炸开了!
“结束了。”
望着雾气中传递而来的画面中极端汹涌的爆炸,聂文洞木然的脸上泛起一丝叹息。
成千上万的雷火弹毁灭了山谷,也埋葬了他数十年的阴暗。
抹去了他最后的破绽。
为了这一场爆炸,他足足筹谋了数十年之久,付出太多,也太沉重了。
妻子、女儿,还有那未曾出世的孙女。
“不会太久了。”
聂文洞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
“亏欠你们的,来日一定,还给你们……”
轰隆隆!
剧烈到了极点的爆炸声,似化作滚滚闷雷传递到了法坛之外,以至于圆觉老僧都被惊醒。
“这是?”
圆觉抬头,突然一惊。
本来一片明媚的天空,不知何时竟有了丝丝墨色在晕染,依稀间似乎可看到乌云在聚集……
这是要,下雨了?!
感受着似乎突然变得潮湿起来的空气,看着从雾气渐散的法坛中缓步而下的聂文洞,老和尚有些发懵。
“聂大人,你在求雨?!”
求雨?
这一问,聂文洞都有些发怔,旋即笑了笑:
“算是吧。”
焚旱魃,大雨落。
那翻涌的雷火淹没了山谷,自然也焚灭了旱魃,这场雨,说是因为他,也不为过了……
“阿弥陀佛。”
圆觉高声诵念佛号,打消那个古怪的念头。
求雨可不是寻常道术可以做到的,在这样干旱两年的地方求雨,可不是区区七座法坛可以办到的。
时至如今,他都没有认出这聂文洞到底用的什么道术……
“大师且歇。”
聂文洞回望了一眼法坛,转身离去,这法坛,以后再也用不上了。
后院里,杨玄英静坐饮茶,也在远眺长空。
换血武者的感知都极好,空气间细微的变化瞒不过他,那渐渐汇聚的乌云自然更醒目。
“焚旱魃,大雨落”
他微微自语,望向了缓步而来的聂文洞,抚掌而笑:
“聂大人当真是好手段,好手段!”
看着缓步而来的聂文洞,杨玄英的眼神中有敬佩,但更多的是戒备与忌惮。
他这一生见过太多狠人,可能比眼前之人更狠辣的,却是一个都没有。
“这不值得夸耀。”
聂文洞微微摇头,面无表情。
“如何不值得夸耀?聂大人此举若是功成,必将被无数人铭记,三千年前那位欢喜和尚比之你,都显得黯淡无光了。”
杨玄英微笑,又有些好奇:
“只是,在下有些好奇,你耗费如此大精力才抹去首尾,这世上本该再无人知晓你的隐秘,你又为何要说于我听?”
他的心中思量。
“不如此,何以取信先生,取信世子呢?”
聂文洞目光深邃:
“老夫那位同窗,还需要世子来料理……”
“徐文纪吗?”
杨玄英心中了然。
如果说,面前这位还有什么忌惮的,只怕也唯有那位徐老大人了。
聂文洞不语。
“有世子出手,在这龙渊道自然不会有人能难为你,即便是徐文纪……”
杨玄英说着语气一顿,故作好奇问道:
“只是,杨某人还有些好奇,道果之不可掠夺性人尽皆知,三千年里,似乎都没有成功的先例,你又是从何处得知的法子?”
“总有法子。”
聂文洞笑笑不答。
“这个不答,那个不言。那这血转丹,杨某可也就练不成了。”
杨玄英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
对于聂文洞掠夺道果的法子,他略知一二,可他还是想知道此人到底是如何做的。
更重要的是,这人太过危险,不问个清楚,他真怕自己也被算进去,成了其人的踏脚石。
“杨先生真想知道?也罢。”
见他态度坚决,聂文洞微微眯起眼,旋即恢复如常,淡淡道:
“旱魃道果之特性,乃不死不生不灭,身怀此道果者,纵然本体被灭,都有着重生之机会。
谷</span>老夫设法全灭了旱魃、尸鬼,那她唯二的血脉,只有老夫与那炼制血转丹的主材……”
“原来如此,难怪你要炼制血转丹,是为了万无一失啊。”
杨玄英连连赞叹,按下心中忌惮,道:
“炼制‘血脉转移大丹’的诸般准备已然做好,‘主材’又在何处?”
“随身携带。”
聂文洞一展袖袍,取出一拳头大小的血色坛子。
“好狠,好狠。”
见得这坛子,杨玄英眼皮都不禁一跳。
……
……
轰!
乌云遮日,墨色侵染天空,数之不尽的雷龙电蛇滚走于黑漆漆的天幕之中。
倾盆大雨洒落山川、大地,整个德阳府,尽被大雨所笼罩。
有人在大雨中跪地哭嚎,有人发疯狂笑,有人大口吞咽雨水,更多的人在默默的哭泣。
时隔近三年,这一场秋雨的到来,并无法解决什么,可它的到来意外着,这一场波及了千万人的大旱灾,彻底过去了。
白日、黑夜……
这一场大雨,足足下了四天三夜,似乎是想要将之前两年亏欠的所有雨水一次性全部还回来。
大雨之后的第五天,天色方才放晴,越发明亮的大日挥洒下万丈光辉,洒落在群山间的小溪上,不复干涸的河面上。
大旱之年,万物萧瑟,受灾之民高达数百万,可终归有些特殊之地,受灾较小。
贾沟村,就是这么一处所在。
这是个极小极小的村落,最早,只是那么一家人,后来发展壮大,可也不过数十户而已。
他们祖先是前朝逃难进山的,后来天下平定也一直不曾出山,与山外也少有打交道。
大旱两年,这村庄也受害不小,可一来家有余粮,二来,贯村而过的那条水沟泉不曾干涸,也就没有去逃荒。
“天终于晴了!”
抖着潮湿一片的衣服,贾六子松了口气。
这一场大雨来的太凶猛了,最早的时候村里家家户户都在疯狂的接水,可后来,眼见河水倒灌,哪哪都是水,反而担心起泥石流了。
好在,雨过天晴了。
“六子,你去哪?”
有人瞧见贾六,招呼一声。
“下雨了,我去山上瞧瞧,说不定有什么虫子鱼之类的抓些来吃。”
贾六随口打了个招呼,向着村外走去。
“你脑壳怕是有包!这旱了好久,哪还有啥子鱼虾哦,真是!”
那人翻了个白眼,没去理会了。
“呼!”
贾六没搭理他,他经常出村的,因为他有一窝狗,被养在了山里。
大旱两年多,村里的牲畜早被吃干净了,莫说看门狗,便是下蛋老母鸡也早被杀了吃了。
但他不愿意杀自家的狗,就将它们放养到山里,说也奇怪,这年月人都饿的活不下去,这些狗虽然个个皮包骨头,却还活了下来。
匆匆出村,没有察觉有人,贾六方才松了口气,转过几个小山丘,行至一处人迹罕至的背阴处。
“汪汪!”
他轻声唤了两声,被干草遮盖的小山洞里,就探出几个毛绒绒的脑袋来。
“小黑呢?”
贾六怜爱的摩擦着几个瘦的皮包骨的小东西,面色一变。
放出来的时候,他家那狗正怀着一窝,前几个月生了,虽饿死几个,却还活下来三个,其中一只黑色的他尤其喜欢。
这时一扫,心中顿时叫糟。
“汪汪!”
贾六正自焦急寻找,突然听到远处有若有若无的叫声,心中一喜,忙寻了上去。
不一会,就瞧见了奔向自己的小黑狗。
“你这小家伙,跑哪里去了?”
他伸手去抱,这小家伙却甩了甩头,低声呜咽着咬住他的裤腿,向着另一边拽他。
“哎?”
贾六反应很快,又惊又喜:
“你发现吃的了?”
“汪汪!”
小黑狗连声叫唤着,向着远处跑去,三步一回头,将贾六引了过去。
未多时,贾六听到了流水声,这才发觉,自己居然走到了水沟泉来。
水沟泉乃是地下水,不是山中水,因此不但没有干涸,还时不时有地下鱼被冲上来,这地方他自然来的不少。
可他这打眼一扫,顿时就是一惊。
“人?!”
贾六骇的退后两步。
不远处的水渠里,赫然趴着一具尸体,那尸体似乎被剧烈灼伤过,又被水浸泡了多日,抓着一枚铜镜的手臂看上去都有些肿胀了。
但看他的衣服,显然不是一般人。
“汪汪!”
小黑狗欢快的摇着尾巴,叫唤了几声,见贾六不过来,干脆扑了上去,舔起了那尸体的脸。
“哎,不能吃!”
贾六这下急了,忙不迭的就要跑上去,刚跑两步突然一僵,骇的跌倒在地。
那被火烧水泡的不成型的尸体,不知什么时候,居然睁开了眼!
“聂文洞!”